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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沉浸在沮喪情緒里的安萊頓時被這仿佛雄蟲瞬間結巴的十個‘太’噎了一下,原先的苦澀情緒也去了大半,他有些無奈,“雄主,您最近是不是又新閱讀了不少地球書籍?”
蟲星上可沒有‘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爺爺’這樣的稱呼,對於左鳴這位輩分極高的左家長輩,大多數蟲子也只是稱呼對方依然保留著的科學院首席職位‘左鳴首席’或者左家內部的‘左鳴長老’。
“哦,被你發現了。”
雄蟲孩子氣的聳了聳肩,結果讓原本將腦袋靠在他肩窩裡的雌蟲在他的鎖骨上磕了下下巴。
“……”
“……”
“……雄主,您的鎖骨疼嗎?”
“……你的下巴呢?”
這下剛才的沮喪苦澀徹底蕩然無存。
左恩默默揉著自己的鎖骨,暗想他家上將的下巴真是和行事風格一樣硬派。
安萊則根本顧不上自己被磕了一下也隱隱作痛的下巴,他忙著替自己的雄主檢查鎖骨。
已經換了一間檢測室等待的齊斐收到了左恩發來的回覆,邀請他帶言檢查完後去貴賓住院部的頂層某個房間門口見面。
記下那間病房號,齊斐有些疑惑。
在言遭遇事故後,他順便將帝國中心醫院的資料也查閱了一份來了解,他記得貴賓住院部頂層有一間特殊病房。
——正是左恩剛剛發信息報給他房號的那間。
“雄主,讓您久等了。”
做完產檢的言穩步走向等候著的雄蟲,他拿著剛剛列印出的產檢報告,將報告呈給對方閱覽。
那個自孕育起就遭遇了一趟營養供給波折的小生命在他體內發育良好,並且沒有在之前的事故里受到任何損傷,只需繼續保持目前營養狀態幾個月,屬於他和雄主的第一枚蟲蛋就會健康誕下。
在未見到確切報告前,他一直對於事故是否會給蛋留下隱患隱隱擔憂。
這下終於可以徹底放下心來。
這樣的檢測結果讓言眼神里透出自然流露的喜悅和滿足,齊斐忍不住去揉了下對方的腦袋。
——他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動作竟然已經如此嫻熟。
雌蟲微微低下頭髮頂朝他手心裡蹭了蹭,才依依不捨的讓他的手離開。
特意來醫院需要做的兩項檢查均已完成,齊斐回復了左恩他已帶言做完檢查,然後按著對方所給出的病房號,前往貴賓住院部的中央樓棟頂層。
言一路安靜跟著齊斐前進,秉持‘雄主去哪我去哪’主義。
直到電梯直線上升,已經快要抵達頂層,言才後知後覺的問道,“雄主,我們是去看望左鳴首席嗎?”
“應該。”
齊斐查閱的帝國中心醫院資料里,提到這間特殊病房的同時,自然也提到了住在其內受到特殊待遇的蟲族是誰。
高等蟲族曾經歷過一段漫長的動亂時期,最終原先的帝皇制被推翻廢除,新帝國建立,才成為如今軍政經三足鼎立互相制衡的局面。
自400年前蟲星恢復建設以來,中央科學院的第一位首席,左家元老級長輩,肩負著諸多耀眼頭銜,並在新帝國建設初期里功勞碩豐,卻在300多年前突然陷入沉睡,軀體機能全面停止,既不生長也未死亡,至今維持著當時的容顏,被安置在帝國中心醫院貴賓住院部頂層。
這幾百年來無數專家和科研蟲族試圖攻破這位蟲族沉睡不腥的謎題,卻無一成功。
科學院首席的名譽在當職者在世時便不會傳給下一任。
因此,這300多年來,這名名為左鳴的左家元老蟲族一直是帝國首任科學院首席,也是唯一一任科學院首席。
與之同輩的那一代蟲子們大多已經逝去,但無數的蟲族仍然在等待著他能有醒來的那天,來為他們解開糾葛了300多年的謎團。
電梯很快到達頂層,齊斐與言走出電梯,便看見了等候在走廊里的左恩和安萊。
與對方打了招呼後,齊斐才發現,這整層樓便只有這麼一間病房。
病房周圍擺放了許多新鮮送來的花朵,說明每日都會有蟲子前來拜訪這位傳奇一般的蟲族,儘管對方對於這些拜訪無法給出任何回應,但這依然打消不了大家來看‘傳奇’的熱情。
“斐,這位便是左家最初建家的元老級長輩之一,你可以管他叫左鳴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爺爺。”
左恩輕聲向齊斐介紹著。
安萊在一旁數了數,由於對象是更小他們一輩的齊斐,他的雄主這次說了十一個‘太’。
而從地球被找回的年輕雄蟲,卻沒有對這十分地球化的用語做出反應。
在場的三名蟲子都驚訝的發現,齊斐的目光緊緊落在了病房中央透明療養艙內沉睡的左鳴身上。
罕見的,齊斐向來平靜的臉上出現了能稱之為‘驚異’的神情。
“我見過他。”
齊斐說,視線仍未從左鳴身上移開。
先前查閱資料時,他只快速瀏覽了一遍文字資料,對於旁邊的配圖卻沒有給予太多關注,因此,他也就沒注意到這位‘左鳴首席’究竟長著什麼樣的面容。
現在,對方就躺在距離他不遠處的透明療養艙內,隔著一段距離他也能清楚看見對方的臉。
他見過這名蟲族,在父親的舊相冊上。
第34章 疑團重重(上)
閉著眼睛似是只是睡著了,面容仍停留在當年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如果不是事先知曉眼前這名蟲族的身份,任誰也不會相信有著這樣一張年輕臉龐的蟲族會是已經三百多,幾近四百歲的年齡。
他的面容看上去就像剛步入成熟體的壯年期一般俊朗。
齊斐微微皺起了眉。
比起這位年長的左家前輩曾在父親的舊相冊上出現過更讓他所在意的,是對方所出現的那張照片的內容——那是一張合照。
合照里的另一方,自然就是他的父親。
身為人類的父親為何會與這樣的一名蟲族擁有合照,他們之間是怎樣認識,有過何種關聯,那張合照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被拍攝出來……
太多的謎團登時充滿了齊斐的頭腦。
托一向引以為傲的記憶力的福,他慢慢回憶起當初看到的那張合照的具體內容。
那是一張背景是某個優美庭院的照片,畫面上的父親仍舊是他熟悉的淡漠神情,只有眼神里透出溫和和一些笑意,旁邊站著的則正是這位正沉睡在療養艙內的蟲族。
清醒著的左鳴笑容溫柔,一隻胳膊隨意搭在他父親的肩膀上,雙方看起來關係十分親近。
會看到這張合照純屬偶然。
那時年幼的他在書房裡找尋書籍,父親十分喜好收集各類書與資料,家中的書櫃均高而寬大,他踩著兩把凳子疊椅子才能勉強夠到書櫃最頂層的書籍。
由於錯誤估計了那粗劣疊放的增高物堆的穩固程度,在小跳兩下去抽取頂層的資料書時,疊放在中間的那把凳子往旁側滑了滑,頓時整個增高物堆倒塌。
聽到響動的父親幾乎是瞬間趕到眼前,接住了差點重重摔倒在雜物里的自己。
摔下去的那一刻他手中還不忘抓著那本想要看的資料書,結果這摔落慣性作用下使原本輕柔抽出書的動作變成了大力抽取,資料書被拉出的同時,牽帶著旁邊緊挨著的書籍也都拽的脫離書架。
父親接住他時不忘用身體護住了他免被零落下來的其他書本雜物砸傷。
待他從父親懷裡探出頭時,周圍地面上一片狼藉。
愧疚的向父親道了歉,然後立即與父親一同開始拾取書本,準備一一歸回原位。
“父親,這是您的嗎?”
就是在那時候,他在雜物里看見了那本被棕色皮革包裹著的舊相冊。
當他詢問父親是否可以翻閱的時候,父親的神色似乎恍然了一瞬,露出一個複雜神情,但還是點頭應允了他翻看。
從未見過家中其他親戚,父親也鮮少與周圍鄰居來往,與父親親近的友人更是沒有見過。
因此,對於父親會和什麼樣的對象擁有紀念相片,年幼的他是十分好奇的。
稍微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齊斐感到更多的內容被自己憶了起來。
出現在舊相冊里的人物並不多,幾乎全是父親和另外三個叔叔的合照,以及其中一名叔叔的個人照。
“父親,這是您的朋友嗎?”
“……恩。”
父親盯著其中某一張單人照時表情遲疑,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麼,又最終什麼都沒說。
後來他也曾問過為什麼這些‘朋友’從不來與父親見面,父親回答說因為大家都距離太遠,過來看望不便。
至此,年幼的他心裡便留下了一個說不定哪一天能見到這些‘父親的朋友’來找父親,或者被父親帶著去和這些叔叔見面的念想。
然而一直到父親失蹤,他被找回蟲星本土,齊斐也沒有再聽說過關於這幾位叔叔的任何消息。
直到現在,他在這間病房裡見到了沉睡著的左鳴——曾出現在父親舊相冊里的,身為父親朋友的三個‘叔叔’之一。
所有相關記憶線索都變得清晰,齊斐睜開因為陷入回憶而合上的眼。
在黑髮雄蟲思考回憶期間,房間內其餘三名蟲族儘管同樣心存疑惑,對於齊斐說出的曾見過左鳴一事十分費解,但左恩安萊與言均保持了安靜,將思考的空間留給了他。
“……左恩。”
齊斐讓自己緩了緩,才看向屋內唯一一名左家直系成員。
他再次確認般的問道,“這位左鳴首席,這麼多年來是從未清醒過,對麼?”
“是的。”
不明白齊斐為何做出這樣的提問,但左恩可以非常確定的點頭。
左鳴首席在帝國中心醫院的高等住院部頂層專有病房沉睡了三百餘年,這是每一名蟲星子民眾所周知的事實。
“……”
在得到左恩的回答後,言發現自家雄主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像是正在糾結著什麼難以理解的事項。
他有些擔心雄蟲,卻不敢貿然開口,怕打斷對方的思考。
齊斐也確實正處於費解的糾結中。
如果說左鳴這三百多年來一直在蟲星上沉睡,那麼那張照片絕無法於他沉睡期間拍攝出來,除非那照片上面的根本不是左鳴,而是另一位與他外貌完全一致的其他蟲族或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