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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璘端詳著她蒼白的臉龐,不高興的抿唇。「你若下不了床,就是在邀請我上去了?」
「你別胡來,我正病著!」她大驚,趕緊抱緊棉被護身。這男人不會連病人也不放過吧?!
「病?我瞧你中氣十足,這病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聽見她的吼聲,他這才露齒笑了。
看到這教人頭皮發麻的笑靨,恭卉心驚膽猛搖頭。這男人幾天沒玩她,怕是已經按捺不住,今兒個定是來「討債」的!思及此,她棉被拉得更緊,甚至拉到口鼻之上,只露出一雙強力拒絕的大眼。
可永璘無視她殺人的目光,逕自脫了靴子,掀開棉被,上來床,一隻手探上她的腰,她卻氣惱的扭動,就是不讓他碰。
「別動,我只是想抱著你,並沒興趣對一個病撅撅的女人下手,萬一做到一半你死在我懷中,那更麻煩。」他壞嘴的說。
聞言,恭卉氣得真想撕裂他的嘴,可身子卻已聽話的乖乖不動,任他環腰輕抱。
「其實你若想,可以去找嫣紅或桂香她們,她們很希望能得到你關愛。」嘆口氣,她幽聲提醒。
這些女人都是他新找來的玩物,照他的習性,他用女人用得很兇,用過就丟,當女人是消耗品,近幾日他更是變本加厲,養了更多也丟得更凶,她以為他養老這麼多女人,是對她生厭了,可事情好像並非如此。
那些新來的女人他只養在深閨,已經好久不碰她們了,可他依舊對溫存的興致不減,只對她無賴強索,這讓她在面對那些哀怨的女人時,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那你呢?你就不希望受到我的獨寵?」他反問。
「我?」她愣了愣,直覺否定,那種事不是她該想到。「我不需要……」
「不需要?!」
被他抱著,臉頰就貼在他的胸膛,恭卉明顯聽見他胸口傳來的一聲怦響。
「我……」
「你得知自個阿瑪的真面目後,就毫無留戀,想一走了之了?」他稍微拉開兩人距離,目光膠凝著她,黑眸中閃著難解的光點,像在生氣,也仿佛透著慌。
「可……可以嗎?」她小聲問。她確實想走了,額娘過世,親人無良,她已心灰意冷,只想找個地方清靜度日,不想再多委屈自個煩悶憂傷,倘若他不再刁難,她願意交出這些年工作的所得,全數給他,只盼他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當然不成!」永璘勃然大怒,臉色是空前的難看。
他倏地甩下她,躍下床,套上靴子,回身冷冷的看她一眼。
「要走,等你阿瑪斬首後再說,說不定在這之前,你會欠我更多的債,多到你想走也走不了!」說完,便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恭卉愕在當場,不過……他還是不讓她走,那……這回又為什麼留她?
她想著、思考者,誤解,心頭卻隱隱滲出一絲絲、一點點的欣喜,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難道她也歡喜他留她,內心深處的她,其實也不想走……
貝勒爺寢房傳來摔碎花瓶,翻倒桌椅的聲音,乒桌球乓,聽得房外的德興暗自訝異。
酷愛整潔的貝勒爺很少這麼大肆毀壞資格的房間,除了上回,也就是四年前,小總管的額娘過世,他前去阻止小總管尋短回來後,也曾發亮一頓脾氣,將房裡的東西摔得稀爛。
可這之後,從未再發生這種事,直到今兒個,小總管受她阿瑪欺騙,大受打擊的大病一場,貝勒爺探望回來,竟又發來如此大的火氣,莫非是小總管說了或做了什麼惹怒了他?
房內持續傳來家具被破壞的聲音,德興心驚膽跳著,此刻的主子一定暴怒不已,房裡的一切也鐵定面目全非……
良久後,永璘走出來房門,神情就跟往常一樣。「一個時辰內收拾好,別驚動太多人。」他聲音溫溫的,不帶任何肝火,但德興就是可以感覺到情況不妙。
落下這句話後,永璘就消失在房門口,往池苑涼亭走去。德興暗忖著柱子這句「別驚動太多人」,指的應當就是恭卉小總管吧。
貝勒爺房內的東西件件是精品,全是他愛極的玩意,每回府里人進房收拾時,可都是提著腦袋在做事,就怕磨損了主子的寶貝們一丁點,若是真不小心出事,小總管得知後,那人必遭眼裡的懲處。
而這回雖是貝勒爺自個搞定破壞,她定也會追問,若問起,這……主子是怕解釋還是怕尷尬啊……
永璘站在水榭池邊,秋日裡吹出一陣陣冷風,將四周植物樹木颳得沙沙作響,抖落滿地黃葉。
他淡覷一記天空,有些陰。
他性情偏冷,這天候向來最合他胃口,可今兒個吹著秋風,心情卻始終沒有變好。
那女人說要離去,說要離去呢!哼!
從來都是他要女人滾,何來女人迫不及待要離開他的?!
這五年來,他以整她為樂,而且是想盡辦法的不讓她好過,他做到了,也感到暢快,可這女人卻打著不讓他繼續暢快的主意,真是不知好歹!
枉費他花了心思,在暗處為她做許多事,就怕真相讓她悲切,怕眼淚染上她的眼,怕一切莫名其妙的事!
可他為什麼要幫她?他並不是好心腸的人,卻一再做出反常的事來,這不大對勁,也不符合他當初弄她進府玩弄的目的,他在轉變,變得優柔寡斷,變得莫名其妙!
素來自信傲人的臉龐突然沉下,黝黑深邃的眼眸跟著低垂,他深思著自個的轉變,想著該要怎樣才能斬斷這「不正常」的心思行為……
這日,葛爾沁再次來到貝勒府,可這次不知他,除了常客欲親王之子多澤,景王府的豪其以及普郡王家的普賢,就連瑞親王也上門了。
這幾個人都是永璘特別邀請的對象,貴客臨門,府中當然忙碌。
一早得到消息後,身為總管的恭卉便絞盡腦汁想著要廚房出什麼樣的菜,還有窗台得再要人清洗一次,花廳的彩繪擺飾也要重新擦拭,還是要人換過新的擺飾算了?
她全心想著怎樣才能不丟王子的面子,還能教客人滿意,最後大眼一眯。
「你,去將去年收進倉庫的梓木精雕椅洗淨後搬出來,將廳上的梨木椅搬走;還有,小慶子,去廚房將前幾日萬歲爺賞的東洋南棗端出來;翠香,花瓶里的花卉都凋了,換新;那個誰,待會要廚房的管事來見我,我要與他討論菜單。」只要那刁鑽的男人滿意,其他的人比他好取悅上一百倍,所以她真正要搞定的只有一個人,一個舉世無雙的麻煩精、挑剔鬼!
吩咐好所有的事,她低首瞧瞧自個工作時穿的素衣綠袍。抽個空也得換套衣服了,那傢伙若看見她身上沾了灰塵,今兒個晚肯定有她好受的,少不了一頓「皮肉痛」。
「呃……小總管。」有名小太監走到她身邊,朝她低聲喚。
「什麼事?」她頭也沒抬,想著待會該穿哪套衣裳好。這回那男人還費事的要人專程回來通報,表示這是個挺重要的宴會,不能出錯……
「這個……貝勒爺另外又有交代下來。」
「交代什麼?」就穿那件藏青色,繡有團花的那件好了,那件的袖口特別做小,方便她做事。
「貝勒爺交代說您身體未愈,今兒個晚上不用你伺候了,要您別出席。」小太監硬著頭皮說。
他瞧著她忙著打理一切,大概也沒想到貝勒爺竟不讓她出面,還找理由說她病未愈,可她都下床七天樂,除了面色差些,風寒早痊癒了,貝勒爺這是……
這狀況很少有,貝勒爺信任她,舉凡府里的大小事,大小宴都定要她親手張羅不可,從沒要她撒手別管,這會不會是……失寵的前兆啊?!
四周忙碌的人聲突然寂靜下來,這份不尋常的安靜除了當事人的愕然外,還透著眾人幸災樂禍的竊喜。
「你說貝勒爺交代我不用出席?」恭卉一愕後,輕聲地問清楚。
「是的,貝勒爺是這麼交代的,他還要您讓後院的女人盛裝打扮,全數列席,一個也不許少。」他繼續說。那些女人在府里沒名沒分沒地位,所以就連下人也瞧不起她們,只稱後院的女人。
她睜大眼。「全部?」
「全部。」
「一個不許少,只除了我以外?」
「嗯……」小太監受她的威嚴驚嚇已久,答得有些抖音,可旁人不像他首當其衝,得面對她可能的遷怒,莫不全瞪著眼看好戲。
感受到大夥期待她出醜的目光,恭卉心情一陣沉浮,稍稍吸氣後,她擠出笑臉,沒表現出失望或生氣的模樣。
「不讓我出席我就別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況且這是貝勒爺體貼我大病初癒,不讓我操勞,我怎能不感激主子的體恤?你,你你你,你們全杵著做什麼?我不出席不表示你們不必盡心伺候,我剛交代的工作還是得做足功夫,不可以馬虎,還不快去?」她轉身盯著大家,眾人教她的利眼嚇得不敢再懈怠,馬上回到工作崗位上。
待所有人全消失在她眼前,恭卉努力挺起的胸膛才慢慢垮下。
那男人只要後院的那些女人,不要她……
自從七天前他變臉的由她屋子走出,至今沒再進過她的房間,也沒喚她至他的寢房,他們不再有肌膚之親,甚至這七天,他早出晚歸,她根本沒見他幾次,就算見著,也是沒說上幾句話他就擺臉色給她看,他……還在生氣嗎?氣她說要走,才吩咐不讓她負責晚宴的嗎?
落寂的低下頭,她很不習慣他這般跟他賭氣,往常就算她惹怒他,他頂多找事捉弄她,讓她氣得跳腳當作報復,可沒想這回冷淡的排開她,似乎……不想見到她。
她幽嘆一聲。他要冷落她,她無話可說,只是這明擺著什麼心思?是願意讓她走了嗎?
以疏離的方式告訴她,要走可以了,是這樣嗎?
愁容悄悄覆上臉,白皙臉孔顯得悵然若失。
席上擺滿十二道精緻美食,坐在主位的永璘身旁依序坐的是瑞親王、多澤、普賢以及豪其,對面則是葛爾沁。
照理說,今兒個只是永璘與幾個好兄弟一起閒聊的聚會,可若加上了瑞親王以及葛爾沁,這場宴會登時就顯得嚴謹了點。
其實其他貴客都是永璘邀請之賓,唯有葛爾沁是瑞親王自個極力邀約來湊熱鬧的。
永璘自從上回與他話不投機後,兩人便沒再有交集,見了面也有些對味道,但瑞親王似乎與葛爾沁挺契合的,他待在京城的這段期間,都是瑞親王親自接待,看似已成忘年之交。
「君王預計什麼時候回蒙古?」豪其飲著香醇白酒閒問。他早看出好友與這人不太對盤,態度便不那麼熱絡。
「萬歲爺要我多留上一陣子,在京城好好玩樂一番再回去,我預計下個月初就走。」葛爾沁坐得也不甚痛快,可若這麼走人,對邀請他的瑞親王也說不過去,便忍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