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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
她聽見那人轉頭叱問,聲音冷如寒鐵,幾乎可以將人洞穿,書凝跪在床尾聲淚俱下地說了些什麼,斷斷續續,猶如蜂鳴,她聽得皺起了眉頭,不料那人忽然又回過頭來看她,眉宇間的焦躁已然掩藏不住。
“兮兮,聽得見我說話麼?”
岳凌兮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下意識地靠近了些,誰知不小心壓到了她的胳膊,她猛然一顫,臉色愈加慘白,顯然是痛到了極點。見狀,他僵硬且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她的袖子,那條傷痕累累的胳膊就這樣袒露在他面前,血跡還未乾透,他盯了片刻,殺意瞬間橫盪千里。
拓跋桀!
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正要將她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裡,誰知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指,他眸底微亮,遂又喚了一聲:“兮兮?”
岳凌兮半睜著眸子,裡面滿滿的全是他的倒影,但很快就被洶湧而出的淚水所淹沒。
“陛下,我可能沒法回去見你了……”
這夢囈般的話語令楚襄的心一陣揪痛,縱然先前因她私自離去而生氣,此刻也都煙消雲散了,他俯身吻去了掛在腮邊的淚珠,柔聲道:“沒關係,我來見你了,帶你回家。”
聞言,岳凌兮露出一抹極淺的笑容,雖然虛弱無力,卻有種說不出的滿足。隨後她慢慢地轉過頭去,把滾燙的臉頰貼在楚襄的手掌上,楚襄順勢依緊了她,一刻不離地守護在旁,然而再溫柔的撫慰都抵擋不住疼痛的侵蝕,她最終還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兮兮?”楚襄只覺掌心發沉,熱浪翻湧不止,於是立刻回過頭沖流胤喊道,“把藥拿過來!”
流胤隱在紗帳之外,不敢多瞧裡頭的情景,只伸長了手臂把東西遞進去,然後退離幾步道:“陛下,都在這裡了。”
來之前他做好了與夷軍短兵相接的準備,所以事先從陸明蕊那裡拿了不少藥,眼下剛好派上用場。楚襄把東西都放在了床頭,先將一顆玉露丸化在水裡餵她服下,又挽起袖子替她處理外傷,動作輕柔又小心,像是在修復一件珍貴無比的寶貝。
書凝在邊上想幫忙,卻被流胤拉到了一旁,兩人相視良久,忽然同時開了口。
“你們怎麼會到南靈城來?”
“你的頭怎麼弄的?”
書凝一愣,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額角,直到感覺刺痛才反應過來這傷是什麼時候弄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自然,甚至開始躲避流胤關切的目光。
“沒、沒什麼,我去燒壺熱水來,你躲好了,別教外頭的守衛發現了。”
他又何嘗不知道宅子外頭全是明月樓的人,只是一時半會兒沒來得及說,他們既然能進來並且在房間裡停留這麼久就肯定是有萬全之策的,往常書凝最是機靈,一點即通,怎麼到了這個時候突然想不明白了?
流胤望著書凝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不覺皺起了眉頭。
不過眼下也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楚襄身為楚國的君王,深入西夷已是冒了巨大的風險,而南靈城更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巢穴,一旦暴露了行蹤,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岳凌兮,他們也該迅速撤離了。
思及此,流胤上前低聲請示道:“陛下,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楚襄看著飽受疼痛折磨的岳凌兮,眸色黑得發沉,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找地方落腳,過幾天再離開。”
流胤一驚,直言道:“陛下,此地甚是危險,實在不宜久留啊!”
楚襄如何不知多待一秒便多一分危險的道理,可岳凌兮病得這麼重,委實經不起車馬顛簸了,所以他想多停留幾天,等她的病情有所好轉再考慮離開的事。
主意既定,他再次對流胤下達了命令,語氣不容置喙。
“不必多言,朕心意已決,速速去安排罷。”
第92章 清醒
岳凌兮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的楚國和西夷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一面是楊柳岸邊長流水,一面是萬丈冰原北風嘯,看似只有一線之隔,卻有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中間。迷眼的風雪中,那道挺拔的俊影毫不遲疑地向她走來,埋伏在四面八方的機關瞬間冒出頭來,冷光大放,眼看著他就要被萬箭穿心。
“陛下!”
夢魘似氣泡乍破,令岳凌兮猛然驚醒,眸中那一絲驚慌尚未退去,書凝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了床前。
“修儀,您醒了?”
岳凌兮細細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可一切都非常真實,殘留的異樣感覺卻沒有淡去,心臟還是突突地跳,像是有把重錘在裡面敲,她想伸手按住,卻被反應迅速的書凝阻止了。
“您別動,小心傷口。”
岳凌兮靜默片刻,神智逐漸恢復清明,一開口,聲音卻是嘶啞無比:“我睡了多久?”
“快一天一夜了。”書凝撩起半邊紗帳,掛在床頭的魚嘴銅鉤上,露出一角敞亮的窗格,“昨晚您燒得那麼厲害,奴婢都快急死了,幸好吃了藥溫度就降下來了,真是謝天謝地,菩薩保佑。”
聽到這話,岳凌兮頓時眸光一凝。
“你找門口的人要的藥?他們有沒有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