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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的兩個字讓楚襄眼底的冷色稍去了些,略一揚唇,道:“平身。”
“謝陛下。”
陳秋實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身子骨似乎比初見時差了很多,岳凌兮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前任知州是不是被人謀殺的?他與岳家的案子又有何牽扯?”
陳秋實略顯木然地看了看岳凌兮,道:“修儀猜得不錯,他確實被人所害,只因當初他也參與了謀害岳家一案,所以才慘遭滅口。”
岳凌兮的身體驟然變得緊繃,甚至有些無法自抑。
“你為何知道這些?”
“因為我當年偷聽到他們講話。”陳秋實微微垂首,將壓在心頭多年的秘密逐字逐句地吐露出來,“據與他接頭的人所言,是一位黎大人安排的這件事,具體名諱及任何職位都沒有透露,但知州死後我從他書房找到了一樣東西,或許能對修儀有所幫助。”
說完,陳秋實從袖間掏出一封泛黃的信件,雙手奉與流胤,由他遞到了桌案上。
他話說的平靜,當時的情形卻非常緊張,他前腳剛走,過來清除痕跡的人後腳就到了,他躲在牆根聽著他們翻箱倒櫃,還聽見他們說少了些什麼,頓時頭皮一緊,也幸好那兩個人混帳,只道沒了就算了,興許是知州自己處理掉了,於是就帶著其他東西走了。
至此,他安然逃過一劫,同時也明白了手裡這樣東西的重要性,一藏就是十年。
岳凌兮自是不知道其中曲折,急急拆開一看,只是幾句極其隱晦的暗語,是在吩咐知州除掉岳家,但她已經不必去分析其中的深意了,鎮日協助楚襄理政的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字跡有多熟悉。
是他!是他害死了她的家人!
岳凌兮眼中濕意瀰漫,幾番克制,終是如瀑布般急沖直下,流落雙腮,按在桌上的柔荑收緊再收緊,骨節青筋都突了出來。陳秋實見狀,不動聲色地朝楚襄那邊望了一眼,見他並無異色,壓在心頭的大石這才落了地。
她需要知道真相,卻不需要知道全部真相,這樣她才會過得好。
當他明日離開江州之後,那個秘密就會永遠地埋葬在這裡,或許兩姐妹終生不能得見,但只要彼此安好,又有何妨?
這世上的一切恩怨情仇,都沒有活著來得重要。
第52章 返程
證據已經到手,亟待回京核實,為免夜長夢多,楚襄和岳凌兮決定第二天就離開江州,與此同時,陳秋實一家也在做著臨行前的最後準備。
清晨,陳府大門外的百米處悄然出現兩人雙騎,暗中注視著府內眾人的一舉一動。
“陛下那邊也是今日啟程吧?怎麼還派你過來了?”
“那邊的事情基本都處理完畢了,稍後我自行趕上去便是。”
聞言,謝懷遠沉默了一陣,繼而意味深長地說道:“這陳秋實也不知走了什麼運道,能讓陛下如此費心。”
流胤驀然轉過頭來看著他,似乎有些意外。
“怎麼?你真當我跟那些人一樣,都覺得陛下此舉是衝冠一怒為紅顏?”謝懷遠笑了笑,剛毅的面容顯得極為深邃,“刺客出現之後,陛下二話不說就把陳秋實關進了牢里,連審問的意思都沒有,顯然並非懷疑他,而是為了讓潛在的刺客同黨認為他遷怒於陳秋實,這樣他們就猜不到是陳秋實告的密。如今又將陳秋實罷官免職,逐出江州,無非是給他一個正當理由遠行避禍,免得刺客同黨反應過來對他下手,我說的可對?”
流胤也沒否認,只衝他拱了拱手道:“將軍果然厲害。”
謝懷遠朗聲笑道:“與我無關,我只是覺得陳秋實在任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陛下之聖明賢德又豈會不給他留後路?”
“陛下終歸是陛下。”
流胤似感慨又似嘆服,卻沒有多說下去。
謝懷遠畢竟只是外臣,不像他這樣成天跟在陛下身邊,有些事情看得准,卻不盡然如此。陛下是明君,但陛下亦愛修儀,若說其中沒有替她出氣的成分在,那天在衙門就不會發生那一幕,要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陛下出手傷人。
世人不知聖人般嚴明律己的陛下動情是什麼模樣,只因他心術高深,行事難測,就像今天這樣,表面上看起來是讓謝懷遠的人暗中護送以保陳秋實平安,實際上是要確切掌握他的行蹤,以防將來需要他上堂作證。
說到底,這一切不光是為了公理正義,更是為了修儀,兩者已經密不可分。
流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過了多久,虛浮的視線中似有影子在動,他凝神望去,發現陳府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知道自己要遠行,幾日前陳秋實就遣散了奴僕賣掉了宅院,準備輕車簡從上路,謝懷遠正要讓人跟上,一轉眼夫婦二人又進去了,模樣有些急躁,像是什麼東西不見了,流胤正感到疑惑,腦子裡冷不丁地閃過一抹俏影。
怎麼一直沒見到岳梓柔?
他面色微凝,某種不好的預感忽然湧上心頭,旋即側首對謝懷遠道:“將軍,這邊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一步。”
說罷,他也不等謝懷遠出聲,急急揚鞭打馬而去。
城北楚府。
住了一個多月的地方即將人去樓空,眼看著影衛們將行李一件件地搬上車,岳凌兮心裡莫名有些滯悶,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