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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蠱毒!
岳凌兮猛地一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恐懼、憤怒、痛恨一時間全部湧上心頭,似利劍一般在身體裡錚錚作響,難以平息。
她原以為拓拔桀是在冰棘草里動了手腳,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所謂蠱毒,毒只是表面上呈現出來的東西,重點還是潛藏在身體裡的蠱蟲,那種東西百毒不侵,只受母蠱驅使,想取出來簡直難以登天!
怪不得紫鳶說端木箏的內力沒有恢復,吃什麼東西也都不吸收,想必是沒了毒血的供養,蠱蟲開始吸取別的養分了。
可笑她們還以為逃過了劫難,殊不知解毒是死不解也是死,根本無從選擇。
想到端木箏之前吐血昏迷,岳凌兮倏地抬起頭來看著拓拔桀,一字一句地問道:“國師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光是想處置我和姐姐吧?”
“猜得不錯。”拓拔桀突然攫住她的下巴,干黃枯細的手指猶如鋼爪一般力道極大,深陷於雪膚之中,“本座需要一樣東西,有了它,本座可以將母蠱賜給你,留箏兒一條性命。”
果然如此。
岳凌兮掙開他的手,聲音仿佛在山澗里浸泡過,帶著絲絲涼意:“國師想要的是西北前線的戰略布防圖吧?”
聞言,拓拔桀陰惻惻地笑了,高聳的顴骨和削尖的下頜在面部肌肉的抽動下顯得更加突出,就像是懸崖邊的嶙峋怪石,令人望而卻步,那道幽冷的視線正粘在岳凌兮身上,猶如蜘蛛對獵物吐下的密網,將她層層裹住並不斷收緊,直教她喘不過氣來。
“凌兮,你很聰明,只怪箏兒將你保護得太好了,沒將你納入明月樓是本座的失策……”
他默認了。
岳凌兮看著拓跋桀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不由得悄然攥緊了拳頭。
怪不得她們逃出來這麼久西夷那邊都沒有動靜,她還以為是身處楚國的中心拓跋桀鞭長莫及,誰知並非如此,拓跋桀早就埋下了種子,只等它生根發芽再來擷取果實。
她們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整件事都是圈套,從端木箏毒發就開始啟動的圈套,他看著她們深入楚國,一步一步爬上雲端,待在楚國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身邊,然後在兩國即將開戰的千鈞一髮之際,以端木箏的性命交換最重要的東西。
可她又怎麼能因為一己之私令楚國千萬將士命喪疆場,令西北邊陲生靈塗炭?
岳凌兮盯著拓跋桀,清湛的水眸已然凝霜結冰,將所有情緒都斂藏得乾乾淨淨,“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把圖紙交給你的,姐姐亦不會同意我那麼做。”
“不必急著答應本座,回去好好想想罷,本座預留了足夠的時間給你考慮。”
拓跋桀森然一笑,身體亦跟著抖動了下,黑袍微微敞開,露出腰間掛著的幾個形狀怪異的法器,顏色似黑非黑,倒像是鮮血干透之後留下的印子。岳凌兮忍住涌到喉嚨眼的酸水,極快地掃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個半鏤空的銀球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再抬起眼來,恰好對上拓跋桀陰冷的視線。
他是故意露給她看的,想必那個容器里裝的就是母蠱。
岳凌兮微微揚起了螓首,目中一片坦然,內心卻在劇顫,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伸手去奪的衝動壓下去,對他沉聲道:“影衛就在外面,國師不怕我召他們進來奪蠱殺人?”
“這倒是個辦法。”拓跋桀點點頭,仿佛頗為贊同,卻狀若不經意地掂了掂銀球,“不過這東西可脆弱得很,萬一在打鬥之中被碾碎了,你恐怕連箏兒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所以你還是想清楚得好。”
岳凌兮緊抿著唇,眸心隱隱濺出了火花。
“多日不見,沒想到溫順如水的凌兮也有脾氣了。”拓跋桀伸出兩指摩挲著她的臉蛋,就像是粗礪的沙子磨過貝肉一般,不消片刻就留下了紅印,“都說近朱者赤,在那個小皇帝身邊待久了,性子也尖銳起來了。”
提及楚襄,岳凌兮瞬間眉目一凜,同時心中豎起了重重壁壘,堅不可破。
他還想做什麼?
拓跋桀仿佛察覺到她的心思,扯開嘴唇笑了,聲音低嗄而森冷,猶如地府冥音:“別緊張,本座不會讓你去刺殺他的,你幫本座把圖紙偷出來之後,只要掩蓋得好,還是可以繼續跟你的小情郎卿卿我我,比翼雙飛。”
“我不會幫你的。”
說完,岳凌兮轉身去拽門的把手,用力拽了好幾下就開了,外頭掛著的精鋼鎖已經被人打開多時,顯然拓跋桀並沒有阻攔她的意思,只是幽幽地吐出一句話:“凌兮,你還會回來找本座的。”
岳凌兮充耳不聞,大步踏出了藥房。
門口的流胤和書凝已經等候多時,正要進去找她她就出來了,不但兩手空空,連話都沒說一句就直接衝進了車廂之內,仿佛身後有惡狼在追。書凝奇怪地朝藥鋪那邊望了一眼,小二依然滿臉笑容地恭送著他們,一條白巾垂在身側,盪起的弧度與平時分毫不差。
或許是修儀擔心著夫人的病情,著急回去吧。
思及此,書凝遞了個眼色給流胤,讓他趕緊驅車回到寧王府,流胤會意,頓時揚鞭疾馳而去。
深夜,玄清宮。
楚襄從蓮池洗淨一身疲憊出來,行至榻前卻見到本該熟睡的岳凌兮正盯著天頂出神,靈動的眸子不知何時變成了乾涸的泉水,透著寸草不生的荒涼,他只輕喚一聲,她便立刻撲進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