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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放她進來的?”
楚襄對岳凌兮說不出重話,只能把目標轉向他人,一直待在後頭的薛逢春便站了出來,臉微微垂低,籠著一層暗影,聲音卻是無比清晰:“是奴才放修儀進來的,陛下儘管治奴才的罪,只是修儀已在這炎炎烈日之下跪了半個時辰,還望陛下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給她一次機會吧!”
“放肆!”
楚襄怒喝,還沒來得及讓禁軍把他拖出去,腳邊的岳凌兮又纏了上來。
“陛下,我不是有意遺漏劉大人的摺子的,真的只是疏忽了!”岳凌兮仰頭望著他,又是兩行清淚流下臉龐,顯得楚楚可憐,“即便您不相信我也該相信言修,他為人剛正不阿,如何會指使我做出這種事?”
至此,在她語焉不詳的闡述中,宋玉嬌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前段時間夜言修和戶部侍郎劉禮安在朝堂上為了軍備預算之事爭了許久,雙方各執一詞不肯退讓,場面鬧得很僵。當時楚襄並沒有表態,而是決定壓後再議,結果岳凌兮不慎漏掉了劉禮安的摺子,夜言修便占了上風,軍備的預算很快就批下來了,後來楚襄發現了此事,惱怒之下自然要拿人問罪。
依宋玉嬌看來,夜言修和岳凌兮確實不像是會幹這種事的人,所以應該是意外,不過帝王向來最忌諱外戚聯合近侍干政,他們這次是撞到刀尖上了,恐怕沒有那麼輕易脫身。
幫不幫,是個很重要的選擇題。
宋玉嬌仔細地分析了一遍眼前的情況,始終覺得讓夜家欠自己一個恩情比趁機打壓岳凌兮要合適得多。首先,她並沒有把握能置岳凌兮於死地,若是一擊不中,必定後患無窮,其次,這麼做很有可能招來夜家的報復,別說眼下他們是失勢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還有一個夜太后穩坐西宮。
當然,幫助岳凌兮也有不好的地方,畢竟她們是競爭對手,不過她相信經此一事之後岳凌兮也翻不起什麼水花了,因為帝王一旦生了戒心,想消除簡直難以登天。
思及此,她暗暗地清了下嗓子,開口道:“陛下,微臣願意為夜修儀擔保,她絕對不是那種玩弄心計的人。”
楚襄冷哼:“你又知道了。”
“微臣與夜修儀打過幾次交道,第一次就是在微臣家中的別苑,當時她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抓捕那名通緝犯,可見正義凜然,這樣一個人又怎會做出干擾朝政的事呢?”
一席話說完,楚襄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些,宋玉嬌便又添了把柴。
“陛下,恕微臣直言,御書房的事情本來就繁多冗雜,修儀是普通人,不像您這般精微察細,所以難免會有出錯的地方,您就寬宏大量饒恕她一次吧。”
“照你這麼說,朕不饒恕她便是心胸狹隘了?”楚襄掀眸看向她,喜怒不明。
“微臣並非此意。”
宋玉嬌深深地伏低了身體,將額頭貼在地上,模樣恭敬至極,楚襄面無表情地凝視她半晌,忽然出聲:“都下去。”
聽到這三個字宋玉嬌就知道是有轉機的了,於是同薛逢春等人一同告退,窸窣幾聲過後,院子裡只剩下楚襄和岳凌兮兩個人,他立即彎腰把她抱起,然後回到御書房的內間,讓她平躺在雕花軟榻上。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楚襄駕輕就熟地扯來岳凌兮袖間的絲帕,為她擦乾臉上的淚痕,她也瞬間斂去可憐兮兮的模樣,恢復了平時的淡然。
“沒有,陛下放心。”
說是這樣說,跪了半個時辰也不是白跪的,楚襄盯著那張泛白的小臉,低斥了一句胡鬧,然後就把她的腿挪過來輕輕地揉捏著,以緩解她的不適。
岳凌兮靜靜地瞅了片刻,忽然伸手箍住他的腰,偎進他溫暖而寬厚的胸膛。
“怎麼了?是不是膝蓋疼?”
楚襄甚少見她如此主動,一時有些緊張,生怕是自己弄疼了她,誰知她搖了搖頭,窩在他懷裡輕聲道:“陛下這幾日辛苦了,等夜裡回了玄清宮,我給陛下踩背可好?”
原來是怕他勞累才鬧了這麼一出。
不過這樣也好,他本來就過夠了分居的生活,正好可以藉此機會讓她搬回宜蘭殿,繼續暗度陳倉,不為人知。
楚襄朗然一笑,把她的臉從懷裡撥出來,揶揄道:“如今我的兮兮也會心疼人了。”
岳凌兮神色黯然:“以前我做得不好,讓陛下失望了。”
“怎麼會?”楚襄灼灼地凝視著她,聲音略顯喑啞,“你給我的是欣喜,是歡愉,更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從未有過半點兒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兮兮開竅之後進步神速~
第78章 春意
春深綠濃,楊柳拂堤,九霄之上,南來的燕排雲而歸,落入檐角枝頭,開始築造新的家園。
宅院內,一名身穿雲鶴紋錦袍的男子負手立於銀杏樹下,仰首凝望著那幾隻來回跳動的灰燕,它們有的銜著枝葉,有的啄著春泥,忙碌而靈活,甚是惹人喜愛。女子從廊下走來,瞧見他那清閒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又向前挪了幾步,幽然落足於他身側。
“三哥。”
夜言修回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甜兒,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