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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唇線漸顯剛硬。
他與夜言修雖是表兄弟,可在這種事情上向來公私分明,豈會徇私枉法?稍後他會再讓其他仵作來檢驗一番,若結論都是如此,他會向楚襄如實稟報。
“來人,把衙門裡的仵作都找來,一同驗屍。”
“是,大人!”
就這樣,裴昭在刑部一直折騰到傍晚,仵作們給出的意見大同小異,都認為男子是意外死亡,裴昭揮退了他們,揚聲吩咐道:“備車,我要進宮。”
日薄西山,廊下已開始掌燈,幽光魅影交織在一起,愈發襯得玄清宮沉靜而莊嚴。
裴昭在薛逢春的帶領下走入殿中,等了片刻楚襄才從裡頭出來,神色淡渺一如往常,但裴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凝目看去,楚襄穿的那件絳紫色的錦袍上居然有血跡,他頓時一驚。
“陛下,這是——”
楚襄低眸看了須臾,復又淡淡擺手道:“無妨。”
裴昭啞然,下意識地望了望他走出來的方向,只見半開的門扉後面一片影影綽綽,甚是昏暗,龍床上的輕紗垂幔隨風擺盪,時而露出半截人影,身姿玲瓏,曲線曼妙,枕著寒玉橫臥於正中央,睡得無聲無息。
陛下的床上怎麼會有個女人?
他訝異之際楚襄已經開始了問話:“驗屍結果出來了?”
“出來了。”
裴昭頓了頓,把仵作的推論和自己的看法全部娓娓道來,楚襄沉吟了一陣,旋即嚴聲道:“死亡原因先擱到一邊,你去把參加義賣會的人篩查一遍,看看有沒有線索,另外幽州那邊也須儘快查明原因,朕等得起,滿朝文武天下百姓可等不起。”
“是,臣明白。”
楚襄雖未明確規定時限,但也在無形中降下了重壓,見裴昭始終沉定如水才微露滿意之色,緊接著又問道:“方文朔這幾天如何?”
“回陛下,他自從進了刑部大牢就開始研究鄂江大壩的事,別的一概不關心,飯不怎麼吃,覺也睡不多,只顧著寫寫畫畫,牢房裡的草圖和算紙已經堆了半尺高了,但他似乎還沒有找到答案,每天抓耳撓腮的,甚是焦慮不安。”
“讓他去。”楚襄輕一眯眼,似有微光從中閃過,“他要什麼資料和情報都滿足他。”
裴昭深諳其意,點頭道:“陛下放心,臣省的。”
面對這樣一個老實巴交到不會為自己辯解的同僚,裴昭是不太相信方文朔會幹出那種事的,但他身為一司之長必須守法固法,不可按照個人喜好辦事,想救方文朔脫困就必須找到對他有利的證據,若是他自己能弄清楚大壩到底為什麼開裂,或許事情就好辦多了。
裴昭正暗自考慮著可行性,內殿忽然走出一名宮女,在楚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他面色微緩,轉過頭對裴昭道:“你先回去吧。”
時間緊迫,他也確實要回刑部再捋一捋案情細節,便垂首告退了,在殿外轉身的一剎那,似乎看到楚襄大步朝龍床走去。
岳凌兮醒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再睜開眼時天已黑透,她默默地適應了片刻,才支起身子就有一雙大掌劃開了幔帳,然後熟練地纏上腰間,托著她慢慢坐起,甫一抬眸,楚襄稜角分明的臉就這樣撞進了視線里。
月落參橫,斜照入室,他側身坐在床沿,眼角眉梢沾了些銀屑,俊得恍如天人。
“陛下……”
岳凌兮習慣性地張口喚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剛要抬手去摸喉嚨就被他一把抓住,低沉的嗓音隨即在耳畔響起:“別動,太醫剛上過藥。”
他眸色沉暗,皎潔的月光都染不亮,岳凌兮不明所以,故拉過他的手在掌心緩緩寫下幾個字:“陛下,是幽州災情又嚴重了麼?”
楚襄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地把她擁進了懷中。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嚇人。
想他數度征戰沙場,什麼血腥場面沒見過?可看她吐血的那一刻心跳都快停了,幸好太醫說她只是喉嚨受了傷,沒有其他問題,他這才舒了一口氣。過了一個下午,她頸間的傷已經變成幾條深淺交織的青紫印痕,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他心疼之餘,壓抑的怒火又開始重燃。
“以後再有這種事切不可冒險,寧肯不抓他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他的叮囑不同以往,嚴肅中帶著不可違逆的氣勢,岳凌兮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件事,於是回應道:“陛下,我沒有冒險,那是意外。”
楚襄面色一滯,薄斥道:“能說話的時候還服服帖帖的,不能說話反倒學會犟嘴了?”
岳凌兮不吭聲,掀開涼被就要下床,腳還沒落地就被楚襄扳回了懷中,尚未反應過來,他的雙臂閃電般往身側一撐,猶如木樁打入地基般將她鎖死在床榻之間,然後俯下身體近距離地看著她,神色冷凝,挾著危險的氣息。
“朕是太慣著你了,如今都敢不講道理鬧脾氣了?”
岳凌兮躺在床上,素來淡視一切的眼睛裡破天荒閃過一絲不忿,楚襄正感詫異,她卻伸出手來推他的手臂,奈何紋絲不動,她抿了抿唇,竟胡亂幾下扯開了他的衣服,在他胸口辟出一塊空地開始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