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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她連連點頭。
“她很喜歡你。”司徒心柔撫了撫她的臉頰,忽然話鋒一轉,“可惜她得了重病,這輩子都不能生育了,天天在家以淚洗面,處境淒涼。”
五歲的孩子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生孩子就要哭,也不明白什麼叫做淒涼,只好疑惑地看著母親,可母親也沒有給出解釋,一雙美目如同深谷蘭芷,在這清冷的晚秋時節凝了霜起了霧,教岳凌兮看不清晰,懵懵懂懂。
終於,她再次開了口。
“兮兮,書中常說要助人為樂,你願不願意和娘一起幫幫敏姨?”
岳凌兮毫不遲疑地說:“我願意。”
“乖。”司徒心柔頓了頓,語氣愈加輕柔婉轉,“娘有你和妹妹,但是敏姨一個孩子都沒有,你比妹妹更懂事,敏姨也更喜歡你,你去她家住一陣子好不好?她那兒有好吃的糕點和數不盡的漂亮衣裳,都是你一個人的,你想去看看嗎?”
岳凌兮並沒有洞悉她的意思,只是在心裡做了個簡單的加減法。
“敏姨有了我會開心,可娘失去我難道不會難過嗎?”
這單純而天真的話語令司徒心柔驀然一僵,指尖亦失去了溫度,貼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甚至有些刺痛,宛如被冰錐抵住一般。
“兮兮,這不叫失去,娘以後還是可以經常去看你,等妹妹和弟弟長大了也可以……”
岳凌兮尚未意識到母親話中透露出的蛛絲馬跡,門外陡然傳來一聲怒喝:“你跟孩子說這些做什麼?”
熟悉的身影跨過門檻大步來到兩人面前,停住之後,翻著毛邊的袖口仍在風中顫抖,岳凌兮抬頭看去,發現一貫溫柔儒雅的父親正緊緊攫住母親的手腕,滿臉無法置信,仿佛被一盆滾油潑在了心上,既驚又痛,目光寸寸逼來,似質問又似責怪,令人難以招架。
母親亦是臉色蒼白,甚至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莫名的心虛。
後來兩人又開始爭吵,說了些什麼岳凌兮已經沒有印象了,只記得母親在掙脫之時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許久,裙下依稀有血跡滲出。
啪!
一本古籍掉在了大理石地磚上,發出沉重的悶響,岳凌兮從夢中驚醒,恍惚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躺在鳳凰榻上睡著了。
窗外天色泛灰,想是臨近傍晚了。
岳凌兮撐著兩旁的木製花藤欄杆坐了起來,只覺渾身綿軟無力,薄汗未消,想起方才的夢境,心口更是突突地跳個不停,她抬手按住,呼吸了幾次才稍覺緩和。
又夢見以前的事了。
最近她睡的時間長,做夢的頻率也開始增加,反反覆覆猶如走馬觀花一樣,將記憶中那些淡薄的地方描出輪廓,填上色彩,繪成一幅完整的畫卷,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頗受困擾,以至於陸明蕊前日過來請脈的時候又多開了幾副寧神靜氣的藥給她吃。
不過她喝慣了湯藥,這倒也沒什麼,就怕楚襄知道了要擔心,好在近日朝政繁忙,他被纏得脫不開身,再加上她對一干宮人的耳提面命,這事便掩蓋了過去。
罷了,不想了。
岳凌兮揉了揉眉心,暫且放下心事,揚聲喚來了書凝。
“都這個時辰了,陛下還在御書房麼?”
書凝細聲答道:“回娘娘的話,下午剛送來了前線的戰報,陛下跟內閣的幾位大人商討了許久才將旨意下達至兵部,後來又單獨宣了裴大人覲見,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岳凌兮抿著唇沉吟須臾,緩緩起身道:“等會讓她們把晚膳直接送去那裡吧。”
“是,奴婢知道了。”書凝見她要出門,立刻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御書房。
“朕從江州回來之前讓你們務必看好了陳秋實,現在倒好,一家子就在關東軍的眼皮子底下死盡了!你們說該當何罪?”
楚襄長身立於堂前,玄衣墨冠,凜然如鋒,一張俊容仿佛浸了冰,散發著迫人的寒意。流胤和裴昭雙雙跪在下面,垂首沉眉,神情嚴肅,過了半晌才徐徐出聲。
“陛下息怒,此事固然是關東軍保護不力,但事發之時謝將軍遠在西夷,無法對那邊的情況做出及時的掌控和判斷,這才讓行兇者鑽了空子。眼下事已至此,臣覺得可以趁此機會找出宋家與刺客的關聯,從而掌握其罪證。”
“那是次要的。”楚襄擺了擺手,星目微眯,溢出一縷懾人的冷芒,“先給朕把岳梓柔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屬下明白。”
陳家上下連主子帶僕人總共十餘人,在喝下有毒的井水之後皆橫屍院中,唯獨少了岳梓柔一人,什麼時候不見的已經說不清了,若是還活著,在這種情況下能把一個大活人帶離關東軍的控制範圍內,幕後之人的心計必然不可小覷。
“陛下。”裴昭抬起頭來,問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問題,“如果找到了岳梓柔,是否將她就地安置即可?”
楚襄眸光一凝,剛準備開口,忽然瞥見窗邊飄過一抹娉婷細影,頓時把話咽了回去。底下的兩個人也都機敏得很,裝作無事一般住了嘴,迅速起身撫平下擺,並退至兩旁向進來的人躬身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