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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遠猶豫道:“那……是不是削減幾個會比較好?西北戰事在即,朝廷將面臨很大一筆開支,南方這邊能省則省為好。”
楚襄凝視著牛皮地圖上標出的數個紅點,看都沒看就從旁邊的盒子裡又拿出幾枚角釘,一顆一顆地按進了剛才所言的那條線內,地圖上的點頓時變得更加密集。
在座幾名將領對視一眼,都面露疑惑——照陛下的意思,不但不減還要增加?
他們尚未出聲,一隻冰色裂紋的托盤忽然從旁伸來,放置在桌案上發出細微聲響,幾人唰地轉過頭來,或驚訝或皺眉地盯著那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而背對著眾人的楚襄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常,逕自分析著局勢。
“南疆現在不動是在等待時機,一旦我們與西夷開戰,他們立刻就會趁虛而入,屆時南邊諸路毫無防備,全靠這二十萬關東軍來克制他們就太被動了。朕要拿下西夷不假,但絕不會以江南數百萬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為賭注去下這盤棋,軍費方面朕自會想辦法,你儘快開始籌備便是。”
說完,他回過身來,本想繼續安排好駐紮人員等事項,卻在看清桌旁那抹麗影之後驀然縮緊了瞳孔。
“你怎麼下床了?”
楚襄扔下手裡的角釘,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岳凌兮跟前,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扯到懷中並撫上了她的腹部,似在擔心她的傷口會不會裂開,岳凌兮卻只是輕輕地彎了下唇角,表示自己無礙,然後細聲道:“陛下,已經快戌時了,您先吃些小食墊一墊吧,若是傷了胃就不好了。”
她這麼一說楚襄才發覺天都黑透了,低下頭瞥了眼盤子裡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小食,旋即溫聲應下:“知道了。”
說完,他又對下首的幾位將領說道:“諸卿想必也餓了,不如一同分食了罷。”
將領們接連俯下身去謝恩,卻沒有一個人動。
雖說離宮在外諸事簡陋,可這也是御食,誰有那麼大膽子敢跟皇帝分吃的?
他們的想法如出一轍,偏偏有人例外,岳凌兮挽著袖子盛出了楚襄最愛吃的那兩樣,然後便慢慢地把東西分下去了,眼看著精緻的小點心一樣樣落在自己的桌子上,將領們不禁都變了臉色。
這位修儀膽子也太大了……
謝懷遠捏著那塊熱乎乎的栗粉糕望向了楚襄,只見他毫無異色地端起了岳凌兮給他預留的那碗烏梅魚來吃,湯一口口地喝,肉卻沒怎麼吃,皆因另一隻手正翻著桌上的南疆地形圖,騰不出空來,岳凌兮也沒勸他,兀自收了玉盤準備退下,誰知剛走兩步就被他叫住了。
“兮兮。”
岳凌兮回過頭來,發現他的目光依然凝在地圖上,看起來甚是專注,不知從哪兒抽出一絲心竅來注意她的,她只好停下腳步輕問道:“陛下還有何事吩咐?”
“在外頭等著。”
水靈靈的眸子現出一絲疑惑之色,又飛快地淡去了,岳凌兮乖順地沖他福了福身,旋即無聲退去了外間,坐在青玉小几旁烤著火等他。
裡頭幾個人的臉色已是難以形容。
岳凌兮人在外面自然看不到這一幕,一陣沉默之後,熟悉的交談聲又開始迴蕩在耳畔,她從書架上取了本書安安靜靜地看著,渾然不受他們的影響。
夜漸漸深了。
亥時中,有關戍所修建一事終於基本敲定完畢,將領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書房,尚未走出院子,身後忽然傳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他們回頭望去,半開的門扇中只露出了岳凌兮的身影,她坐在那兒沒動,小臉被炭火照得粉撲撲的,不知有多可愛,嘴唇也似乎剛被茶水浸潤過,鮮嫩欲滴,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採擷。
也確實有人這麼幹了。
將領們看見楚襄突然從視線盲區里出現,壓下身軀就是一吻,直到她氣喘吁吁才放開,然後就黑著臉開始訓人,從嘴型看來大概是傷勢未愈不該出來之類的話。岳凌兮一聲不吭由得他訓,完事之後準備回房,豈料一張大氅毫無徵兆地蓋了下來,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她就被楚襄打橫抱起,在影影綽綽的廊燈之下往臥房而去。
眾人都有些震驚,杵在原地半天沒動。
這場景實在是有些勁爆,多年不聞陛下親近女色,誰能料到他也有如此放浪形骸之時?
謝懷遠扯回飄遠的思緒,低喝道:“還不快走?”
眾人這才恍然收回視線,窸窸窣窣地朝大門口去了。
另一邊,楚襄和岳凌兮已經回到了臥房,才掀起羊毛捲簾,一股清新的山茶花香就竄入了鼻尖,挾著蒸騰的霧氣罩了楚襄滿頭滿臉,他微微一愣,旋即低下頭瞪著她。
“你最好告訴我這是給我備的洗澡水。”
岳凌兮垂著臉,聲音有些發悶:“陛下,我已經多日不曾沐浴,都臭了。”
“你傷還沒好沐什麼浴?”楚襄音量陡然高揚,爾後又重重一折,“我夜夜與你共枕都沒說你臭,誰敢亂嚼舌根?”
說著,他抬眼掃視了一圈,大有把人揪出來的意思,淨房裡面的書凝頓時腿發軟,連舀水的勺子都拿不太穩了。
陛下,真的不是奴婢啊……
岳凌兮也不跟他爭,只默默拉過他的手探入裡衣內側,覆在傷口上說:“陛下且摸,已經癒合了,只要不劇烈運動就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