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
朝廷上下議論紛紛,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多數人都覺得皇帝是趁太后不在,要開始剪除外戚的勢力了,也有小部分人以為皇帝是故意聯合夜家演了一出殺雞儆猴的戲,提醒其他世家不要越界,總之,沒有一個人猜到其中的真正原因。
因此,岳凌兮並不擔心事情會暴露,相比之下她更擔心的是夜言修。
聽夜思甜說,他已經足足半個月沒有上朝了,鎮日待在家中,不是看書就是蒔花,頗為清閒。岳凌兮知道這種禁足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麼,楚襄也不會真的把他怎麼樣,她只是擔心他們兄弟二人因此生了誤會,所以她想找個機會同楚襄說清楚,她和夜言修只是想了結那些流言而已。
時不湊巧,這幾天楚襄特別忙,幾乎都在她入睡之後才來,抱著她躺一會兒,天不亮就走了,她根本沒跟他打上照面,更別提談事情了。
書凝怕她見不著楚襄而鬱鬱寡歡,每天都會去打聽些小道消息說來給她聽。
“修儀,西北前線的逐浪城被夷軍夜裡偷襲了,好在有王爺坐鎮,損失並不大,可是陛下卻在朝議上發了很大的火,因為沿途的村落都被夷軍洗劫了,死了不少百姓。後來陛下與樞密院的人一直商討到半夜,到寒香殿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了,您囑咐奴婢叫您,奴婢沒忘,是陛下不讓的。”
“……這幾天都是這樣?”
書凝點了點頭,道:“差不多,陛下每次都來得很晚,連衣服都來不及脫,躺到床上抱著您就睡著了,沒過兩個時辰又要起身去上朝,奴婢瞧著眼下的青影都冒出來了……薛總管明里暗裡提醒了奴婢好幾次,估計是想讓您幫著勸勸,可陛下那個性子誰不知道?他想來,您又怎麼可能擰得過他?”
岳凌兮默默地聽著,心裡越發篤定上次萌生出的想法。
午後,陽光熾熱,灑遍庭院,穿著單薄春衫的宮女都禁不住這突然拔高的溫度,邁著小碎步一溜煙地躥到了蔭蔽之下,然後抽出帕子往額頭上一抹,立刻就洇濕了,她們紛紛感嘆今年的天氣不同以往,只怕要熱得早了。
御書房內也有些悶熱,門一直是開著的,就是不進風,宋玉嬌就把四周的小懸窗挨個掛起,然後尋了把湘妃竹柄玉蘭團扇來,在楚襄身側輕輕地扇著風,搖動間,她身上那股幽香也飄了過來,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楚襄忽然就想起了岳凌兮。
她不像那些世家貴女,對花瓣及精油有著近乎執拗的喜歡,走到哪兒都是濃香滾滾,頗讓人受不了。她只用宮中最普通的乳皂,肌膚卻比她們都要雪白透亮,還總是泛著一股溫淡的奶香,讓他愛不釋手。
心中有花,其他的再艷麗都難以入眼。
楚襄正準備讓宋玉嬌出去,誰知窗上忽然影動,緊接著薛逢春就擦著門邊走了進來,垂首施禮道:“陛下。”
“何事?”
薛逢春顯得有些遲疑,停頓了一下方道:“修儀正跪在御書房外,請求陛下見她一面。”
楚襄聞言一怔——今兒個這麼熱,她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宋玉嬌見他面色不豫,以為他是厭惡岳凌兮的行為,遂裝出善解人意的樣子娓娓勸道:“陛下,夜修儀被關了這麼多天,想必也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這是來向您認錯的呢,您就給她個機會見見她吧。”
認錯?當天晚上她就在玄清宮的龍榻上抽泣著認了一萬回了!
楚襄唇鋒微抿,看不出在想什麼,定坐須臾之後撩起衣擺就出了御書房,湛藍色的身影自廊下划過,猶如一道清泉注入了烈陽之下,教那金燦燦的光芒都失了色。
偌大的前庭在眼前展開,老樹盤虬,石階泛亮,唯獨正中央跪了個纖纖弱弱的人兒,讓他看得渾身發緊。
她簡直是胡鬧!
兩旁分明有蔭蔽之處,她卻偏要跪在空地上暴曬,鬢角的髮絲都被汗水浸透了,濕乎乎地貼在臉頰上,宛如墨雪相映,愈發襯得她蒼白柔弱。微風拂過,九重紗衣層層疊疊地漾開,似桃花綻蕊,粉嫩可人,可是蒲柳般的身子卻像經不起摧折似地晃了晃,幸好書凝及時扶住了她。
楚襄不知費了多大勁才忍住衝過去的欲望。
偏偏這還不算完,岳凌兮抬起頭來看向他,那雙清湛的水眸忽地一眨,竟掉下兩顆碩大的淚珠來,砸得他猝不及防。
“陛下,我知錯了。”
她哽咽著說完,眸中再度積起了小小的水窪,在瞬息之間便釀成了傾盆大雨,迅速覆滿臉頰,一滴又一滴地往石磚上砸。
從不知她這麼能哭。
楚襄頭一次領會到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然而為時已晚,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已經深深嵌入了腦海中,讓他心痛難耐,儘管知道是在演戲,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接下每一顆懸而未落的金豆子。
真是沒有見過她這樣。
岳凌兮見他身體緊繃而僵硬,仿佛時刻都會衝過來,於是果斷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腿,聲淚俱下地說:“陛下,我真的知錯了,您饒恕我這一回好不好……”
楚襄嘴角隱隱抽了一下,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她拽著衣擺,手也伸到了內側,隔著薄薄的絲褲輕撓他的腿,似在讓他配合,殊不知胸前的柔軟頂得他膝蓋都僵了,半晌才稍稍一動,看似用力實則小心地把她甩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