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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陸明蕊去夜家藥鋪找一味稀有藥材,說是要給岳凌兮調理身體,夜言修聽完立刻就把東西送進了宮裡,還讓人去西域搜羅其他的靈藥,也不管現在是否霜冷九州,覆雪難尋,更沒有注意到陸明蕊失落的模樣,裴昭一想到這就忍不住要嘆氣。
他不顧自己,不顧青梅竹馬的玩伴,難道也不顧整個夜家了麼?就算有一層血脈關係在,天子畢竟是天子,怎能容你覬覦他的妻子?
真是一筆理不清說不通的糊塗帳。
果不其然,在夜言修說完之後,楚襄淡淡地回絕了他的提議:“不必了,朕已經讓流胤去找了。”
“……是,臣知道了。”夜言修垂下雙眼,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今兒個就到這吧,楊奉那邊盯著點,不要露了馬腳,宋家這邊也接著往下查,別讓人察覺了。”楚襄頓了頓,直視著前方的幾人,目中凌厲畢現,“過完年,朕要整個宋氏以看得見的速度消失在朕的眼裡。”
“臣遵命!”
議完事,楚鈞直接回了寧王府。
日頭已經西斜,在庭前的雪堆上灑下了餘暉,稀薄的一層,幾乎看不出顏色,錦履從中踏過,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繼而在長廊留下一行微濕的足印,漸遠漸淡,最終消失在疏桐院的臥房門前。
一盞清茶,兩處生煙,溫暖的炭火將端木箏的臉映得紅彤彤的,不知有多嬌美。
有多久不曾見到她這副模樣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在剛認識的時候,他們誰也不肯讓誰,鬥劍斗得天都黑了,最後只好在荒郊野地里生了一堆火,她蹲在邊上,汗還未乾,細膩的肌膚中透著健康的嫣紅。
楚鈞如此想著,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想要多看她一會兒。
“廚房的菜都備好了麼?天馬上黑了,王爺想必很快就要回來了。”
“您就放心吧,前院那些人可不會怠慢王爺。”紫鳶撇了撇嘴,顯然意有所指。
“又亂講話。”端木箏瞪了她一眼,手中的鑲金撥鉗也跟著放下了,濺起一簇火星,“眼下說了就過了,回頭要在王爺面前亂嚼舌頭,我可真不饒你。”
紫鳶一陣氣悶,忍不住把心裡話竹筒倒豆子似地抖了出來:“奴婢哪裡說錯了?前兒個郡王妃來王府,沒說幾句就動手,那些護衛硬是攔都不攔,由得她對您下這麼重的手!您也是,明明武功高強卻不還手,一個勁地閃來躲去,弄得傷了腰,這要是出了別的什麼事,奴婢可怎麼向娘娘交代?”
端木箏氣得笑了:“嘴皮子越來越利了,還學會拿娘娘來壓我了。”
“奴婢說的是事實。”紫鳶咕噥道。
“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不許再提。”端木箏神色坦然,並無任何不快,“王爺即便知道了也只是夾在中間為難,又何必讓他不好過?我能活到現在並守在他身旁已經是上天的寬宥了,要知足。”
“您就只會說這些,到頭來委屈的還是您自己,等郡王妃真讓王爺娶了那霍家小姐當正妃,您後悔都來不及。”
“不會的。”
屋內主僕二人鬥著嘴,氣氛還算是輕鬆,屋外的人卻是面罩寒霜。
母親的功力楚鈞再清楚不過,當年那一套風沙掌可是打遍軍中無敵手的,連父王都不是她的對手,如今打在箏兒身上,若非她有內力傍身恐怕早就筋脈盡斷了,她竟然還瞞得嚴嚴實實,不讓他知曉!
楚鈞胸口一陣發堵,怒氣無處發泄,差點失手捏斷了欄杆。
怪不得昨天紫鳶偷偷摸摸地拿了幾片藥貼出去,敢情是專門避著他呢,府里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竟也沒有一個告訴他的!
楚鈞盯著面前那扇朱漆雕花木門,目光冰冷似雪,鋪天蓋地地湧向房內,可半晌之後他突然猛一踅身返回了月洞門外,然後用較重的腳步聲走了回來,端木箏聽見動靜,立刻推開門扉迎了出來。
“回來了?沒有濺著雪吧?”
“沒有。”楚鈞眼中冷凝一片,卻隱隱透著克制,勉強被燒得紅亮的炭火染出了一絲暖意,“晚上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有八寶野鴨,桂花鮮貝,干燒冬筍……”
端木箏如數家珍,楚鈞卻壓根就不想聽,眉間躁意一壓,徑直抱起她進了屋。她猝不及防,原以為肯定會壓到腰間的傷,已經做好了咬唇忍痛的準備,誰知他居然是像抱小孩那樣托著她的臀,另一隻手則按在她的後背上,力道分散得剛剛好,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
“王爺!”
如此羞人的姿勢,弄得端木箏的臉都紅了,待兩人雙雙跌進柔軟的鵝毛錦被之中,她以為楚鈞又要求歡,閉上眼睛等了半刻,卻只等來雲絮般輕盈的一個吻,睜眼一看,他正曲著手臂撐在她上方,目光灼灼,猶如冷焰。
“元旦宮中設宴,你跟我一起去。”
“可是我……”
端木箏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適合陪楚鈞出席這種場合,張口就要扯那些禮數,豈料他堅硬的胸膛突然沉了下來,壓得她的柔軟微微作痛。
“一起去。”
楚鈞再次強調,鏗鏘有力的三個字含著不可反駁的威勢,端木箏不敢再撫虎鬚,顫聲道:“好,我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