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為了他,她很努力地去當一個稱職的娘。
這在旁人看來或許沒什麼,甚至還會惡意揣測,覺得她出身於寒微,自然是要想盡辦法誕下健康的龍脈以穩固自己的地位,可只有他才明白,她幼時失怙,母親活著的時候又偏疼妹妹,她不知道正常家庭的母女關係是什麼樣子,也根本沒有人教過她該如何做一個母親,可她卻義無反顧地朝著他想要的模樣去努力,只因他喜歡孩子。
她不知道,若這個孩子生在別人肚子裡,他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思及此,楚襄揚唇一笑,故意道:“當年母后懷上我也是意外。”
聽到這話,岳凌兮果然來了興趣,連看著他的眼神都閃閃發亮:“是嗎?”
“我何時騙過你?”楚襄微微挑眉,一字一句地跟她說了個全,“那時正值多事之秋,母后好不容易才保住我,臨盆之前又碰上痼疾發作,每天躺在床上不能動,幾乎疼去半條命。父皇想讓陸太醫提前把我催生出來,好讓母后儘快得到治療,可母后寧死不肯,還痛斥父皇心狠,父皇沒有辦法,只能依了她。”
岳凌兮一下子變得磕巴起來:“那、那後來呢……”
楚襄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朝她背後的流胤使了個眼色,然後才繼續說道:“後來也沒什麼了,等我到了懂事的年紀父皇就讓我出去歷練了,他說母后身體不好,他們這輩子不會要第二個孩子了,所以我必須比旁人更加努力,即便是塊頑石也要錘鍊成會發光的金子。”
聞言,岳凌兮不說話了,眼睛有些發潮。
她是心疼他了。
楚襄心知肚明,遂揉了揉她的粉頰,一派輕鬆地說:“換做是我,我也會如此。”
為何兩個字還沒有問出口,岳凌兮忽然看到了他眼中閃爍的微光,璀璨無垠,宛若星空,瞬間照亮了她的心房。
他是在告訴她,他愛的只是她而已。
岳凌兮勉強壓下鼻尖的酸意,抱緊了他的手臂。
閒聊之間路程已過大半,蒼翠的樹蔭露出了一大片空隙,依稀可以望見遠處的山崖,風一吹過,嶙峋怪石喀喀作響,像極了記憶里的聲音。
她當年就是從那裡摔下來的!
岳凌兮撥開橫生的枝蔓走到山崖的正下方,前面有巨石擋道,她步履如飛地繞了過去,略一側眸,一座無名孤墳就這樣出現在視野之中,緊挨著峭壁,鼓鼓囊囊的像個小土丘,半截木牌斜插在上面,沒有刻任何字,已經霉得辨不出顏色了。
就是它了。
岳凌兮無法動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當年那個雨雪交加的夜晚,她摔得筋骨盡斷,疼如針扎,更令她絕望的是父親就在她身旁卻一點一點失去溫度,開始還能溫聲安撫著她,告訴她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他們,可漸漸地卻僵成了岩石,再無氣息。
視線徹底模糊。
楚襄唇鋒緊抿,一語不發地將她攬入懷中,然後讓流胤到前面去查探情況。流胤得令,身體卻有些緊繃,挹劍行至墳前,他伸手將木牌扯了出來,可就在這一剎那,粗糙的山壁上突然張開數個小孔,向他噴出腥臭無比的汁液!
“小心!”
書凝失聲大喊,流胤卻像是早有防備,足下重重一點就掠到了幾米開外,毒液盡灑於墳前,有幾滴濺到了衣擺上,立刻蝕出幾個洞來,氣味甚是難聞。
影衛手中的長劍同時出鞘,銳光逼人,直指山頭。
“皇帝身邊的人,身手果然非同一般,只是浪費本座這上好的蛇毒了。”
鋸木般的聲音划過耳簾,讓人冒出了雞皮疙瘩,岳凌兮卻猛然一震,急急望向聲音來源,果然見到一抹熟悉的黑影從巨石後面走了出來,頭帶兜帽,形如鬼魅。
拓跋桀!
來不及去弄清楚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岳凌兮匆忙回眸,迫不及待地朝周圍掃視了一圈,眸心頓時駭然生變。
“本座料想耶律奇那個廢物守不住靈霄關,你遲早要回到這個地方來替你那個野鬼爹收殮屍身,所以就提前上這來等著了,不料……”拓跋桀看了看楚襄,慘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獰笑,“竟然還有意外之喜。”
楚襄反手把岳凌兮壓到身後,眸中繁星乍然碎裂,化作萬丈寒光射向拓跋桀。
“朕也找了你很久。”
“看來本座對於陛下而言亦是驚喜,只不過……最後會不會變成驚嚇就不好說了。”
拓跋桀負手向前走了幾步,似乎完全沒將一干影衛放在眼裡,見狀,楚襄淡淡地吐出一句話,聲音無甚起伏。
“山外十里即是楚軍營地,朕若遲遲不歸,定會有人來尋。”
拓跋桀狂妄地笑道:“從那裡過來怎麼也得半個時辰,等他們上了山,興許能來得及為陛下撿個全屍。”
聞言,楚襄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猶如寒冬臘月之際悄然開裂的冰窟,在剎那之間將人吞噬。
“從進入山谷到現在,已經不止半個時辰了。”楚襄頓了頓,嘴角綻開一絲冰痕,“你安排在山裡的那些人此刻恐怕已經被朕的親兵消滅得一乾二淨了,再過一刻,他們會全部出現在你的身後。”
拓跋桀面色驟變,怎麼也沒想到會被他如此輕易地看穿,不由得恨恨地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