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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負責守城的將領還沉醉在溫柔鄉里,得知楚軍離城門只有十里了,提著褲子夾起武器就往外頭跑,可跑著跑著就發現不對了,他麾下的士兵沒有一個朝城門聚集的,反而都一窩蜂地往北邊跑,沿途經過的民宅一個不漏,通通洗劫一空,號稱是要替朝廷實行焦土之策,不給楚軍留下任何東西。
有的百姓帶著值錢的家當跑了,剩下那些反抗的都被當場格殺,血濺門楣,一座安寧的小城瞬間變成了修羅地獄,街頭巷尾儘是哀嚎之聲,頗為悽慘。
那天參與搜查的士兵也在其中,路過城南之時,他猛然想起還有一戶是從王城來的富商,不劫白不劫,於是大手一揮,果斷領著幾個兄弟衝進了楚府。
居然沒走。
士兵看著負手立在大門口的流胤,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本想像上次那樣推開他就往裡走,誰知他的肩膀比鐵板還硬,士兵毫無防備,手腕的力道還沒卸去就聽見喀拉一響,整個脫臼了,他頓時一陣慘叫。
“啊——”
其他的士兵走在他後面,既沒看到流胤出手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當他在演戲,可很快他就捧著手腕撲倒在地上,滿頭大汗,痛苦不堪,只差沒到處打滾了,他們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一個箭步衝上來圍住了流胤。
這些兵痞子一共十來個,齊刷刷亮出大刀的架勢還是比較嚇人,偏偏流胤連眉毛都沒動過,直接將靠得最近的那個人揮出幾米開外,然後轉身就往宅子裡走,士兵見此情形都驚呆了。
他究竟是什麼人?
就在他們發愣之時,士兵已經緩過勁來了,對著他們便是一頓狂吼:“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他拿下!”
士兵們陡然回神,二話不說舉著刀就往上沖,豈料才踏過門檻就被三十多名影衛團團包圍,他們甚至都沒看清楚這些人是從哪裡出現的,只見寒光一閃,劍就已經架在了脖子上,涼颼颼的鋒刃精準地抵著大動脈,只要微微一動就會血流成河。
叮咣幾聲,幾把大刀先後墜落在地。
“你們在做什麼?幾個家丁有什麼可怕的!”
領頭的士兵還在叫囂,似乎沒有感覺到院子裡可怕的壓迫力,其他人卻一徑地沉默,根本不敢回應他,有的甚至膝蓋一軟就跪下了,開始磕頭求饒。
“好漢饒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是啊,楚軍馬上就要攻進來了,到時肯定不會放過城裡的百姓,你家主人如此闊綽,必定會出現在他們的掠奪名單上,你們幾個又如何跟數以萬計的楚國士兵相抗衡?與其在我們身上浪費時間,還不如護著你家主人趕緊逃命!”
他們口沫橫飛地說了一大串,流胤卻毫無反應,甚至連周圍的影衛也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絲毫不曾受到影響。
有人漸漸發現不對了。
他們從頭到腳都是西夷的東西,可手裡握的劍卻並非西夷常見的款式,劍鞘上印著的是楚國才有的冰裂紋,最重要的是,從上次來搜查到現在,在場的這些人幾乎沒有說過一句夷語,除了他們的主人。
這個宅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人又是什麼來頭?
西夷士兵正膽戰心驚地猜測著,前方忽然傳出一個冷沉的男聲。
“楚軍不會屠城,更不會像你們這樣燒殺搶掠。”
聞言,所有人都望向了聲音來源處,只見一男一女從深灰色的雕花照壁後面走了出來,男的身穿湛藍色長衫,琉璃為冠,犀角為帶,手上還戴著一枚夔龍紋玉扳指,端是倜儻不羈,高貴無雙,女的則是素色錦裳加身,身姿如煙,眉眼亦如煙,怎麼看都是一幅風景畫,令人心生愉悅。
這哪裡還是那天夜裡急著辦事的野蠻夫妻?
領頭的士兵終於察覺到異常了,想偷偷溜走,身後卻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重如撼地,他回頭看去,唯見塵煙浮蕩,人影如梭,三千鐵騎過境,攜著山崩地裂的氣勢奔向了這邊。
楚軍入城了。
他越發慌張,顧不得一隻手還廢著,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誰知還沒跑出兩米就被楚國騎兵給堵住了,他們圍成一圈又一圈,以大門為中心停了下來,□□上的紅纓迎風飄搖,甚是惹人注目。
為首的人一襲黑甲,背著銀龍□□,看起來俊逸非凡,卻像是冰山一樣不苟言笑,直到他翻身下馬踏入院內,那張冰臉才出現一絲裂痕。
“皇兄!”
士兵聽不懂他喊的是什麼,但還是從標誌性的武器認出了他是誰,當即眼前一黑。
他是寧王,領著楚軍從逐浪城打到河中平原的寧王!他到這麼偏僻的院子裡來幹什麼?難不成他們是認識的?
然而下一幕更教他崩潰,楚鈞和騎兵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地上,齊聲山呼萬歲!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楚襄說完就把楚鈞扶了起來,再一擺手,其餘的將士也都謝恩起身,動作整齊劃一,極有質素,非尋常部隊可以媲美。
所有的西夷士兵都已經看呆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連求饒都不記得了。
他竟然是楚國的皇帝!
西夷士兵沒有去想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或是在這裡做什麼,宛城已經淪陷,他們本就是戰俘,又好死不死地撞到了刀尖上,想也不可能再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