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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桀不懷好意地笑道:“此言差矣,本座攻克楚國還指望著她呢,又怎會傷她?”
他用的字眼有些奇怪,聽起來像是在說前線戰事,實則不然,岳凌兮抿著唇沉吟片刻,突然醒悟過來。
難不成……他本來的目標就是她?
岳凌兮胸口瀰漫起陣陣涼意,仿佛被一根尖棱抵住,時刻都會將她貫穿。她勉強抬頭看去,恰好對上拓跋桀的視線,陰狠的光芒一閃而逝,她在中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果真是如此。
端木箏的病從頭到尾只是個幌子,拓跋桀想要的一直都是她,是她當修儀以來接觸過的一切有關於楚國的東西,從朝堂政令到軍事機密,從官員資料到世家關係,甚至是皇宮區域圖及楚襄每天的行程安排,他都要一個不漏地掌握在手裡。
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前線戰事的勝利,還有連綿山峽之後的那片廣褒的沃土,那些繁華富饒的城池,以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
她中計了。
岳凌兮眸底漸漸騰起了黑霧,一切車馬人影都開始模糊,難以分辨,她卻用指甲死死地扣著掌心,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拓跋桀捉了書凝來就是為了脅迫她,她的逃跑計劃就此中斷,為今之計只能繼續跟他虛與委蛇,然後想辦法把書凝送走,無論如何,她不能累她被害了性命。
思及此,岳凌兮掀起眼帘漠然道:“時辰不早了,國師還要在此地耽擱下去麼?”
拓跋桀似乎對她的識趣非常滿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後便轉身上車了,漆黑的天幕下,一行人踏過漫漫長野,繼續向北而去。
第87章 破陣
千里煙波,浩渺無邊,岸渚上長滿了稚嫩的草芽,遠遠望去就像是浮在江心的一塊翡翠寶玉,袖珍而又可愛。岳凌兮望著這片熟悉的景色,雙眸似乎也被橫盪江面的水氣浸濕,一片幽澀迷離。
再過東灕江,已是物是人非。
一年前,她和楚襄在岸上遭到夷軍的追殺,危急之下跳江逃生,所幸兩人水性都非常好,這才得以從湍急的水流和鋒利的暗礁中撿回一條命,上岸之後,在獵戶所建的冬屋裡度過了半天的時光。
她永遠都忘不了在她面臨一大群凶神惡煞的夷兵時,楚襄從黑暗中出現並擋在她前面的樣子,那具高大挺拔的身軀就像是一道堅硬的壁壘,刀槍不入,水火不進,替她擋去所有的壓力和危險,令她心安神定。
從邊關到王都,他一直將她妥善地護在羽翼之下,可是從現在開始,她要孤身而戰了。
岳凌兮深吸一口氣,隨後便掀開了翠色帷幔,想再看看他們曾經住過的小屋,卻發現周圍忽然起了霧,濃得幾乎不辨方向,怪的是座下的馬車並沒有減慢速度,依然飛快地向前行駛著,駕車的兩個西夷人也沒有異狀,仿佛視線根本不受阻礙。
不對頭。
岳凌兮向來心細如髮,更何況身在敵營,她越發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著每一個細節,以尋求逃脫的機會。東灕江這一段的地形她是非常清楚的,山峰環伺,林道中空,夜間常有北風順江而下,貫通山林直達逐浪城,所以絕對不會有濃霧出現,眼下這等情形肯定是有哪裡不對頭。
書凝雖然不懂這些,但見團團白霧猶如鬼魂一般有意識地在車外徘徊,頓時覺得瘮得慌,她搓了搓手臂,試圖撫平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然後小聲地對岳凌兮說:“修儀,這個地方有些邪乎,您覺不覺得?”
岳凌兮知道外頭那兩個人耳目靈敏,遂示意她噤聲,旋即把頭稍微探出去了一些,觀察片刻才收了回來,坐定之後在她手裡輕輕地寫下幾個字:“書凝,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沒有啊……”
書凝有樣學樣地寫著字,怕自己離得遠有所偏差,又湊到車窗邊上使勁地聞了聞,依然覺得就是山林里泥土植被散發出來的味道,見狀,岳凌兮沉默了。
她聞到了非常濃重的血腥味。
即便兩人的嗅覺不太一致也不可能差這麼多,岳凌兮思來想去,一個不好的預感漸漸從心底浮現出來,事關重大,她不敢完全確定,正是遲疑之際馬車忽然停下了,她再次向外看去,迷霧不知何時全部散去了,蟬鳴蛙叫,一片月白風清。
書凝也發現詭異之處了,不安地看了岳凌兮一眼,岳凌兮拍了拍她的手,隨即推開了車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一聲惱怒的呵斥。
“幹什麼!老實坐著不許動!”
話音剛落,車門就被重重地關上了,差點就夾到了岳凌兮的手指,書凝先是嚇了一跳,隨後臉都氣白了,擼起袖子就準備衝出去找他們理論,卻被岳凌兮按住了,手心一陣微癢,又是幾個字落下。
國師不在。
書凝一臉茫然:“他去哪兒了?”
“開門的時候我發現他的馬車沒在前面,那些人應該是在等他。”岳凌兮垂眸沉吟片刻,掏出袖中的帕子,用之前藏起來的焦炭在上面畫了一張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墨丘城附近,對岸百里即是逐浪城,所以西夷的軍營肯定離此地不遠,國師想必是去那裡了。”
“那他為什麼不帶我們去?就不怕我們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