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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販子不咬人,它咬人……”顧長安垮著臉道。
“我在這它不會咬你的,放心吧。”岳凌兮揉了揉他的腦袋,順便轉移了話題,“不是說要帶我去騎馬?有沒有幫我選一匹好馬?”
“有的有的!我一來就讓言修哥哥幫忙選了,是匹黑色的小母馬,性情溫順,最適合姐姐這樣的新手了!”
說起這個顧長安就來了神,又忘了在旁虎視眈眈的襄襄了,拉起岳凌兮的手就往馬廄走,襄襄嗖地一下就從地上爬起來了,儼然是要跟過去,豈料夜思甜朝她揮了揮手,道:“你去吧,我和書凝帶著它去溪邊遛遛,一會兒你玩完了來找我們便是。”
岳凌兮安撫了幾句,這才跟著顧長安走了。
到了馬廄那邊,馴師早就把那匹小母馬牽出來候著了,果然如他所說,非但不怕生還主動與人親近,乖得要命,相比之下岳凌兮反而成了拘束的那一個,面對它的舔舔蹭蹭甚至有些躲閃。
夜言修以為她害怕,主動拿起韁繩交到她手裡,道:“我陪你試試?”
她還沒回答,顧長安已經搶著點頭:“好啊好啊,就讓言修哥哥帶你先騎幾圈吧姐姐,等你熟悉了我再來同你比賽!”
這個小鬼頭,甩手掌柜倒是當得挺溜!
岳凌兮似乎覺得沒有什麼不對,扭身就上馬了,夜言修無奈地睨了顧長安一眼,也騎上了另一匹馬,幾聲鞭響過後,兩人一同奔向了草場。
一開始速度並沒有很快,岳凌兮畢竟騎得少,身體比較緊繃,而夜言修就顯得悠閒多了,攬著轡頭的手幾乎沒怎麼使力,偶爾用腿輕夾馬腹便可控制方向,還時不時幫她攥一下韁繩,以免她跑偏太遠。
兩人皆不善言談,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聽見精鋼馬鐙發出的響聲,宛如風鈴般清脆悅耳。
不知不覺走得有些遠了,馬蹄踏過碎石淺灘,臨近溪畔,小魚小蝦游得正是歡快,還有手指頭大小的蘑菇長在石頭縫隙之中,奶白色的菌蓋,細長的杆子,一小叢一小叢地聚在一起,甚是玲瓏可愛。
馬兒似乎就喜歡這樣的植物,邊走邊低下脖子去嗅,瞅見對岸還有,甩開蹄子就要踏水飛奔過去,誰知差點滑了一跤,連帶著座上的岳凌兮也晃了晃,夜言修反應極快地勒緊了韁繩,將她護在雙臂之間。
“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為自己造成的麻煩道歉:“我騎術不佳,讓大人費心了。”
夜言修凝目思索片刻,終於感覺到一直以來是哪裡不對了——她不是過分客套,是打從心底覺得自己比別人低一等,不該享受這等待遇,即便在楚襄和夜思甜的反覆洗腦下,還是無法從根本上與他們平等相處。
她始終擺脫不了罪眷這重陰影,或者說,她壓根沒有想過要擺脫。
夜言修暗嘆,旋即握住她的雙肩道:“凌兮,帶你出來騎馬,護你安全是我的責任,你且把我當做哥哥,不必如此生分,可好?”
岳凌兮微微一怔,倒真把他和端木箏聯想到一塊去了,菱唇翕動幾下,小聲道:“我姐姐可不會像大人這樣,她從來不讓我騎馬。”
聞言,夜言修頓時失笑,一邊領著她叱馬往回走一邊問道:“為什麼?”
“我小時候受過傷,大夫說不宜做劇烈運動。”
她淡淡一語蓋過,夜言修的心卻抽動了一下,再看看她輕飄如紙的身子骨,越發肯定心中所想——如果是輕傷,何至於馬都不讓騎?
他沒有細問,只拽緊了韁繩道:“那我們就慢慢晃回去。”
岳凌兮偏頭輕問:“大人不覺得悶?”
“不,我也很久沒有如此悠閒過了,這樣正好。”夜言修笑了笑,極為真誠地答道。
他身為兵部侍郎又是夜家族長,不但要協理四門清吏司及武選、甲械之事,還要過問夜家內務,平日確實是忙得腳不沾地,岳凌兮也非常理解,不過一想到中秋那天夜思甜許的願,她就忍不住好心相勸。
“大人休息好了不如考慮下娶妻生子的事,我看顧夫人非常擔心您……”
夜言修差點破功:“她還許了升官發財的願望呢,你怎麼不一道說出來?”
岳凌兮一本正經地說:“大人如此厲害,那是遲早的事。”
難道娶妻生子不是遲早的事?
夜言修啼笑皆非地瞅著她,隨後她也意識到哪裡不對了,連忙開口補救:“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演練那天有那麼多女官都朝您伸出了橄欖枝,可見這點也是不成問題的……”
他頗愛看她侷促起來碎碎念的模樣,卻淺笑著打斷了她。
“叫我言修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評論好少,寶寶不開心
第34章 郊遊(中)
薄暮降臨,天空似籠上一層灰霾,晦暗無光,堂前燃起數十盞明燈,照得幾位臣工的臉微微發燙,楚襄高坐在上首,面前擺著尚未封檔的詔諭,有幾張零散地攤開在桌案上,顯然是剛剛被看過。
“推行雜秧種植的政令若照你們這麼寫,朕恐怕要被西北三州的百姓指著鼻子痛罵了。”
堂下一干人等頓時面色大變,中書令紀桐欲上前請罪,剛說出陛下兩個字就被楚襄抬手打斷了,凝神看去,那張冷峻的天顏挾著重重威勢,猶如山巒即將傾覆,教人寒凜不已,連他這個歷經風霜的老臣子都有些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