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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是這麼理解的……
楚襄心潮起伏難平,一時無奈,一時震動,對著滿臉耿直忠正的她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由那些細微情緒在胸腔慢慢舒散,慢慢沉澱,醞釀成難以割捨的東西。
她總是這麼深明大義,不藏任何私心,比他這個生來就要承擔這一切的人還要自覺。儘管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她表達的意思一直是要與他相守相依,共襄江山盛景,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他心甚慰。
種種滋味逐漸融合,最後變成了一味名叫愧疚的東西。
就在他親手處理的案子裡她和家人都承受了本不該有的傷害,他在千里之外的王都運籌帷幄,懲奸除惡,扞衛了江山,穩固了朝政,唯獨沒有護住角落裡的她。
命運無法扭轉,歲月也不可回頭,從今往後,他必護她一世安好。
楚襄忍不住伸臂擁她入懷,撫著她的脊背低聲問道:“可女官二十八歲就要出宮,屆時你又當如何?”
岳凌兮沉吟須臾,道:“若是陛下還需要我,我自當留下,若是陛下已經有了更好的人選,我也能安心離開。”
她真是半點兒別的心思都沒動過。
現在為時過早,楚襄也不想把她往那方面引導,遂將她按進胸膛低喃道:“朕只要你。”
她仰起臉,頰邊泛著可愛的粉暈,似被他呼出的熱氣熏的,又似是內心歡喜所致,表情卻像往常一樣無甚波動,半晌才從唇邊溢出四個輕輕淺淺的字:“凌兮幸焉。”
一句話就教他心花怒放。
沒日沒夜地灌溉花田,如今終於露出一小簇粉嫩的尖芽,總算不是全然無用。
楚襄正是愉悅之際突然又想到了之前的問題,不由得眯起眼睛脅迫道:“不喜歡夜言修就去把帕子要回來,被別人知道了像什麼話。”
“我喜歡夜大人。”岳凌兮糾正他,又細聲解釋道,“何況上次夜大人借給我一條帕子,我理應要還給他的。”
楚襄一哽,臉色又開始難看,“朕和他只能送一個,你自己選。”
岳凌兮認真地想了想說:“送夜大人。”
敢情前面那麼多都白說了!
楚襄怎麼也沒想到蜜糖里是摻了玻璃渣的,一時氣得肺疼,話都說不連貫了:“好、好好,你去送他,朕不攔你。”
說罷他就坐回了龍椅上,連她親手繡的帕子也不要了,歪歪斜斜地扔在御案上,看都不看一眼,仿佛真就一點兒都不在乎了。岳凌兮一臉懵懂,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他生氣了,於是垂下頭小聲道:“陛下難道要我一直欠著他的人情麼?”
他沒好氣地說:“那你就合該欠著朕的?”
“陛下又不是外人。”
聽到這話楚襄郁色稍斂,眉梢斜斜一挑,將她勾到身側問道:“那朕是什麼?”
“陛下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陛下,無可取代。”岳凌兮定定地瞅著他,眼仁兒晶瑩透亮,宛如天光水色一般,“莫說一塊帕子,便是要我的命我也奉給陛下。”
楚襄眸光驟變深濃,一字一句地說道:“朕不要你的命,朕要你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開文至今身體都不是很好,所以無法日更,給新來的同學說下更新時間
晚八點,三天兩更,因為都是定點發送,除開晉江抽風基本不會是別的時間,大家千萬不要等到很晚,耽誤休息,就醬,愛你們~
第29章 中秋(上)
桂花浮玉,月滿天街,十輪霜影轉庭梧,梧下伊人獨坐。
今天不知怎的特別閒,岳凌兮從傍晚起就抱著膝蓋坐在樹下發呆,也沒人來找,或許是因為中秋節到了,不能回家的人都聚在一起玩鬧去了吧。
往年她和端木箏是不過這個節的,一來家人都不在了,怕觸景傷情,二來也是囊中羞澀,買不起月餅和桂漿,所以當家家戶戶共度良宵之時她們倆就坐在門口互相倚靠著聊天,聊今日賺了幾枚銅錢,又發生了什麼趣事,聊得困了就一起回屋睡覺,假裝聞不到鄰里飄來的酒肉香氣,也聽不到慷慨激昂的月下高歌。
仿佛只要不去揭開回憶,它就還是完好無缺的模樣。
今年又有點不同,因為端木箏已經成了家,有了心愛的男人,他會陪她中宵賞月,把盞吟詩,欠缺的家庭溫情會從另一個角度慢慢被補全,待來年有了孩子又會更上一層樓,團圓不再是遙不可及的東西。
而待在茫茫禁宮之中孤身一人的她,已經抵擋不住回憶的侵襲。
太久遠的事情她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十歲那年的中秋節母親問鄰居家的嬸嬸借了做月餅的模具來,有山茶花的還有小元寶的,刻得非常精緻,摸上去還有餘溫,想是剛剛用完。母親把它們逐個逐個地洗乾淨,然後在底部刷上一層薄薄的油花,再把揉好的麵團壓進去放到爐子上烘烤,不用多久香味就飄得滿屋都是,她和妹妹一邊猜測著裡頭放了什麼餡料一邊暗自咂嘴,母親站在邊上聽她們嘰嘰喳喳,笑而不語。
到如今,她已經忘了月餅的味道,連母親的長相都快記不清了。
岳凌兮心頭一陣鈍痛,愈發縮緊了身體,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頭忽然響起了腳步聲,風風火火的,片刻間就抵達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