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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伏法的是伏法了,可不該伏法的亦伏法了。”
“……恕臣愚鈍,陛下此言何意?”裴昭滿臉疑惑。
楚襄略一抬首,清寒如露的目光便掃了過來,即便裴昭知道那不是針對他,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湧出一陣熱汗。從伴讀到輔政,他跟在楚襄身邊已有十幾年了,甚少見到他為了哪一件事如此怒形於色,這案子一定有蹊蹺。
果不其然,裴昭才冒出這個想法,楚襄便為他解了惑。
“裴昭,若非親眼所見朕都不敢相信,當年岳氏一門竟還有庶族被判了流放,當地衙門還存有朝廷下達的文書,白紙黑字,加蓋印鑑,不知有多逼真,連朕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案子。”
寒涼至極的語氣讓裴昭渾身一凜,不禁詫異道:“這怎麼可能?當年正是因為已經廢除了舊刑,所以對岳家實行了寬大處理,連本家的家眷都只是遷去琅州了事,又哪來庶族受牽連導致流放關外一說?”
“早年岳氏分家時岳群川的庶弟去了江州,事發之後就被當地差役押往關外,號稱是連坐。”楚襄抿了抿唇,面色一片冷然,“你去給朕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敢冒充朝廷頒發詔令,另外,再派人去琅州走一趟,看看岳家的家眷還在不在。”
“是,臣這就去辦。”
裴昭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沉著臉匆匆離開了御書房,一邊走一邊想著但願岳家的人安然無事,否則這件事就絕不止看起來這麼簡單了。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馬甲掉辣~
第14章 巧遇
一轉眼,駐紮在雁門關的二十萬大軍即將拔營歸京,收到這個消息時,岳凌兮和端木箏正坐在天闕樓喝茶。
樓上風大,掀得輕紗來回飄蕩,正好驅散了雅間裡的悶熱,一壺清茶擺在桌上裊裊生煙,朦朧中,王都的繁華盛景盡收於眼底。
日子好像從來不曾這般閒適過。
端木箏挽起湖藍色的水袖替岳凌兮斟滿了茶,柔聲道:“這裡的龍井向來不錯,你試試。”
岳凌兮從善如流地啜了一小口,味道確實比在西夷喝到的要更加甘醇,她想了想,好奇地問道:“此茶葉片細薄,湯色濃而不濁,想來是出自於江南的茶莊吧?”
端木箏知她看的書多,雖不見得品嘗過,但只要多看幾眼大概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遂笑嗔道:“什麼都瞞不過你這雙火眼金睛,夜家本就是販茶起家,江南是他們的大本營,就連每年上貢的茶也都是從那兒來的。”
原來天闕樓也是夜家的。
縱然知道夜家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但岳凌兮並不清楚它的背景,只淺聲道:“看來夜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那是當然。”端木箏把手伸出窗外,似點兵排將般隨意指過視野範圍內的十幾家店鋪,“你看,但凡招牌上印著麋鹿徽記的都是夜家的產業。”
麋鹿徽記?
岳凌兮凝眸觀察片刻,目光忽然一滯,旋即低下頭去扯腰間那塊玉佩,好不容易解開了纏繞著的穗子和絲帶,湊近一看,繁複的花紋中正有一角刻著那隻麋鹿,栩栩如生,連昂首揚蹄的姿勢都不差毫釐。
怪不得她在夜家牙行租的宅子那麼便宜。
她神色一斂,迫不及待地問道:“姐姐,夜家管事的是誰?”
端木箏沉吟須臾,道:“你是說族長吧?你應該在軍營里見過,是與寧王一起出征、身兼兵部侍郎和監軍二職的夜言修。”
不是他,夜言修她認得,與他分明是兩個人。
岳凌兮默默地排除掉這個可能性,考慮半晌,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夜家可還有其他有權力調動三軍的人?”
聽到這話,端木箏不由得捂著嘴笑了:“你這丫頭,盡說些傻話,在這世上除了陛下和主帥誰還敢做這種事?”
岳凌兮驀地僵住了。
是了,答案就擺在眼前,她竟然徹徹底底地忽略了,當真是一葉障目!那種臨危不懼的膽色,調兵遣將時的魄力和決斷,豈是尋常將領所擁有的?他是胤帝和夜太后的獨子,懷揣夜家信物也不出奇,還在下車時特意為她繫上了這東西……
一切都對上了。
“兮兮,你沒事吧?”
端木箏瞧她面色忽青忽白,擔憂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她霎時從思緒中驚醒,勉強彎了彎唇角道:“沒事,走神了。”
嘴上說的簡單,腦子裡仍是一團亂麻。
他既是天子,想必早就查出她的族親犯了什麼罪了,那是古往今來所有皇帝最忌憚的一件事,恨不得將所有相關之人趕盡殺絕才好,他卻出奇的寬容,不但沒有把她趕回西夷,還護送她來到王都,成為替她隱瞞身份的共犯。
她真是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疑問尚存,心底已然生出了落差感,王爺是王爺,而陛下……是遙不可及的陛下。
若有可能,這塊玉佩一定要還給他。
困擾多時的謎團終於被解開,岳凌兮卻不敢把這件事跟端木箏說,只怕她提心弔膽,要立刻帶自己離開王都,那樣的話,她與楚鈞之間恐怕再也無路可走。她既然能為楚鈞殺了明月樓的人,他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已經不言而喻,所以,自己不能讓她兩頭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