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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整齊出來之後,她發現楚襄正一臉異色地翻著她買回來的東西,湊近一看,原來是老闆送的那本小冊子。
“這話本也是你買的?”
“話本?”岳凌兮眼底閃動著疑問,卻搖了搖頭,“送的。”
楚襄一愣,旋即啞然失笑,把她拉到旁邊坐下,又將那冊子的扉頁抖出來給她看,不想竟是三本書寬的彩畫,畫中一男一女皆盛裝打扮,以極親密的姿態依偎著,眼波流轉間儘是道不完的眷眷濃情。
她剎那間明白了,話本就是講男男女女的愛情故事的。
楚襄又翻回去,指著封皮上的四個大字問道:“我教過你的,怎麼讀?”
岳凌兮拈起來從上看到下,逐一念道:“風流……天子?”
剛說完她的舌頭就僵住了,手指也微微發麻,差點把書抖落到地上去——誰膽子這麼大,竟敢胡亂編排皇帝?
“他們……他們怎敢對陛下如此不敬?”
楚襄輕笑道:“天高皇帝遠,有什麼不敢的?他們就指著王都這些花街柳巷的傳聞編故事賺錢,今兒送了你一本都是大方的。”
“早知是這個我才不會要。”
岳凌兮擰著眉頭把那本書推到了最遠處,似乎頗為不喜,楚襄見狀索性揮袖將其掃入竹簍,然後扳回她的身子道:“你倒是氣性大。”
“他分明是看我買辭典知我習字不全,才敢把這種不敢明面上售賣的東西塞給我,可我們是要進京的,若是您今天沒注意把這東西也夾帶回去了,教人看見了豈不麻煩?”
原來是怕他惹禍上身。
楚襄心中湧現幾絲暖意,只道了聲不會就拉著她起身,把她往床榻那邊推,“在外頭野了半天又跌傷了手,去睡會兒。”
岳凌兮與他相處月余,知他說話帶了動作便是不容置喙,況且她也真的有些累了,就聽話地扯下帳子縮進床里去了。枕上留有餘香,似乎是松針與木犀的味道,甚是清爽好聞,她不知不覺就垂下了眼睫。
聽見平穩的呼吸聲楚襄就知道她已睡著,面上笑意驟斂,回身走到房外,流胤顯已在那兒等候多時。
“剛才樓下發生了什麼事?”
“回爺,卑職已經問過了,就是岳姑娘在回來的時候碰著了押送犯人的隊伍,閃避不及摔了一跤,其他的沒什麼。”
“眼裡的慌張總是騙不了人的。”楚襄眸光一剔,寒意凜人,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
流胤埋著頭猜測道:“興許是被鞭打犯人的差役嚇到了吧。”
本來虐囚就屬於濫用私刑,理當嚴格處理,但此時楚襄的思維卻停在了某一點上,微光划過的那一瞬間,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極為難看。
在軍營時他偶然間看到過她腿上的疤,從紋理和角度來看分明就是鞭傷,難不成也是差役造成的?
作者有話要說:老頭太壞了╮(╯▽╰)╭
第12章 定居
一個月後,一行人到達王都。
岳凌兮對於這裡的印象僅止於小時候在父母口中聽到的隻言片語,那會兒她還小,只知道有位伯父在王都當大官,威風無限,光耀門楣,卻不知道為什麼家裡米缸見底時母親要父親寫信向他借錢,父親總是愁眉苦臉。
那時候的她還不明白嫡庶有別,也不明白在大家族裡面人情是最卑賤的東西,後來再聽到那位伯父的消息時,全家已經受他連累被放逐關外。
她頭一次這麼怨恨一個未曾謀面的人。
現在再想起來,她所了解到與王都有關的一切就像是燈影戲幕台後面的那些小人兒,拼湊起來雖有模有樣,但終歸只是小小一隅,並隨著年月的推移逐漸泛黃褪色,再也看不清什麼了,現在她所在的是一個全新而陌生的地方,也是她的故國最繁華的地方。
漫長的旅途終於結束了,分別也變得近在咫尺。
馬車在空曠的福泰街停下,向前直行是外皇城,南邊則是平民區,之前流胤已經同岳凌兮仔仔細細地描述了王都的大概情況,所以她選擇在這裡下車。
有道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楚襄似乎沒什麼要說的,從進北門伊始,他的視線就沒從奏摺上移開過,岳凌兮估摸著他一會兒進宮面聖要用到這些東西,所以也就沒打擾他,直到下車時才出聲。
“從蒙城到王都,一路多得王爺照拂,凌兮心中感激不盡,只是今後或許無緣再見,還望王爺保重。”
聽到無緣再見四個字的時候楚襄輕微地揚了揚眉梢——這詞兒用得一套一套的,看來他是沒白教。
岳凌兮見他不說話便隔著帘子在車前行了個禮,又以眼神向流胤致意,隨後就轉身離開了,誰知沒走幾步又被他叫住了。
“回來。”
她步履一頓,疑惑地轉了回來,卻見楚襄從裡面探出半截身子,一手撐壁一手攥著條碧色絲絛,下頭懸掛著的東西就這麼晃到了她面前,玲瓏剔透,溫潤迷人。
是當初在西夷時他給她的那塊玉佩。
“我一不注意你就悄悄把它放回來。”楚襄將她拉近,修長的指節幾個穿套玉佩就系在了她腰間的絲帶上,“說好是你我交換的,記清楚了?”
岳凌兮怔怔地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