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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箏盯著她的腹部瞧了一陣,奇怪道:“你這都快五個月了吧,應該有胎動了。”
“還不到四個月呢。”岳凌兮細聲道。
“是麼?我摸摸看……”端木箏把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去,摩挲了片刻方道,“感覺好像要大一些呢,你身上也沒幾兩肉,莫不是都補到孩子身上去了?”
岳凌兮淡淡一哂:“他健康就好。”
端木箏看著她眉眼間散發出的光采,不禁感嘆道:“好像不久前我們還坐在老房子的台階上數星星,一轉眼,你都要生寶寶了。”
“是啊……”
岳凌兮喟嘆了一聲,似乎也覺得世事無常,幾個月之前的她根本不敢有與楚襄一生一世的想法,可現在兩人都成了家,還有了孩子,一切不敢期待的東西都變成了現實。
對於端木箏而言亦是如此,他們兩人身份懸殊,她從一開始就擔心岳凌兮會受情傷或是走上她的老路,可當楚襄為了岳凌兮義無反顧地奔赴西夷之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想錯了,這位放縱不羈的年輕帝王對妹妹的用情之深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後來的事就不必多說了,岳凌兮去西夷的事被楚襄以刺探敵情掩蓋了過去,沒有人懷疑,因為靈霄關那二十萬淪陷在陣中的夷軍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的聰慧和機智在他刻意的烘托下完完全全展露在三軍將士面前,傳遍了朝野。
不過她庶女的身份倒是引來一些反對的聲浪,楚襄不知跟夜太后說了些什麼,竟讓這些年來小心維護外戚之名的夜家突然間鋒芒畢露,將紛紛揚揚的輿論壓制住了,再加上楚襄的維護和將士們的支持,再無人敢置喙。
端木箏身在局外看得清清楚楚,楚襄就像是一道堅不可破的壁壘,把該擋的都擋在了溫暖的避風港之外,以至於岳凌兮這個皇后當得幾乎完全沒有壓力。
她悠悠地舒了口氣,兀自撫摸著岳凌兮的肚子不說話,岳凌兮以為她觸景傷情,還在為之前失去的孩兒而難過,遂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姐姐,你餘毒已清,身子也在慢慢恢復,想必不久就會有好消息了。”
端木箏愣了愣,旋即溫婉地笑道:“我不著急,顧著你這邊才是要緊事。”
儘管她言笑自若,分外開朗,可岳凌兮還是從中瞧出了一絲落寞之色,遂轉過頭以眼神相詢,紫鳶懾於鳳威,又一門心思想替端木箏出頭,所以立刻就交代了。
“娘娘有所不知,自從郡王妃回了王都就經常來找夫人的麻煩——”
“紫鳶!”
端木箏一聲低斥打斷了她的話,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她不說岳凌兮也能猜出一二,父皇和母后從西宮回來主持大局,連帶著郡王夫婦也回來了,霍司玉向來不喜歡端木箏,又逢楚鈞不在,恐怕會對她倍加刁難。
岳凌兮如何不知道自己姐姐那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只能委婉地勸道:“我聽陛下說,王爺恐怕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你也病了這麼久了,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端木箏淺笑道:“不用了,我應付得來。”
“姐姐……”
“倒是你,以後要少來我這裡,太后娘娘同郡王妃走得近,莫讓我連累你才是。”
“不會的。”岳凌兮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跟母后聊天的時候說過我們小時候的事,她誇你有擔當,還說任何相遇都是一種緣分,要我好好維護這份姐妹情誼。”
這個傻丫頭,真是什麼話都藏不住。
端木箏無奈歸無奈,卻也沒有往深處想,只道夜家肯如此支持岳凌兮,她和夜太后必定相處得很好,說不定正是這種率性耿直才招人喜歡,她也無謂多加勸阻,遂輕輕一笑,將此事蓋了過去。
“好了,姐姐知道了。”
後來兩人又雜七雜八地聊了許多,似乎是有說不完的話,不過端木箏還是有分寸的,一見岳凌兮露出細微的困意便送她回去了,出門之時反覆叮囑,生怕下頭的人沒照顧好她。岳凌兮縱是意猶未盡,卻也乖乖聽了她的話,笑著沖她搖了搖手就走了。
雲疏,風冷,暮靄生玉樹,斜陽下東樓,傍晚的景色美得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這個時候街上的人已經多了起來,有拎著菜肉的小販,也有忙碌了一天收工回家的挑夫,還有乘著香車出入各種酒樓和戲院的達官貴人,流胤小心且不失嚴肅地驅趕著近處的人,盡力辟出一條通暢的路供馬車穿行。
裡頭的書凝正在給岳凌兮捶腿,見她以手支額倚在窗邊,神色略顯困頓,遂小聲勸道:“娘娘不如先睡一會兒吧,奴婢讓他們駛慢點兒就是。”
“不用了。”岳凌兮淡若飛絮的聲音在面前漸漸散開,“晚了只怕陛下要擔心,還是儘快回去罷。”
書凝剛要接話,誰知前方的駿馬突然揚蹄長嘯,車廂順勢向後傾斜而去,流胤立即勒馬收韁,隨後猛一旋身,以雷霆之勢出掌拍上前輿,馬車這才維持了平衡。他來不及掀簾查看裡頭的情況,那個從巷子裡突然竄出來驚了馬的人已經撲到了車前,一張姣好的臉龐竟是梨花帶雨,好不淒楚。
“姐姐——”
車裡的岳凌兮倒沒撞到哪兒,只是有點暈眩,緩過來之後陡然聽見一聲悽慘至極的呼喚,頓時忍不住掀起帷幔朝外面看去,豈料一眼投下,旋即渾身遽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