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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來給她送藥的。
岳凌兮並不遲鈍,很快就意識到陸明蕊的到來並不是巧合,這藥顯然是讓她祛除胸口的刺青的,也就是說,這是楚襄的授意。
怪不得他說要替她除掉這個隱患……
刺青的消失意味著什麼岳凌兮很清楚,對於一個罪眷來說這已是天大的仁厚了,他煞費苦心,她又有什麼理由推拒這番好意?
心早就猶如晨霧飄蕩的山林一般,濕漉不堪。
她揭開瓶蓋,看了看裡頭所盛藥膏的樣子,問道:“這個要如何使用?”
“洗淨患處之後薄薄地塗上一層即可。”陸明蕊頓了頓,又仔細地叮囑了好幾句,“可能會有點疼,類似於灼燒感,但千萬別去摳別去撓,一夜過去舊傷疤就會開始脫落了,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我知道了。”岳凌兮向她點頭致意,“明蕊,謝謝你特地跑這一趟。”
陸明蕊頗不在意地說:“客氣什麼,小事罷了!過幾天我再來給你檢查下,保管你美美地度過這個夏天!”
天知道,岳凌兮並非出自愛美之心,身上的疤痕也不止這一處,卻只是微微一笑,由得她這麼誤解了去。
“好,那就麻煩你了。”
深夜。
燈火闌珊,萬籟俱寂,所有事情都已經安頓好,沐浴完的岳凌兮穿著雪緞寢衣站在銅鏡前,就著明亮的宮燈開始上藥。藥膏非常涼,像一層薄冰覆在了刺青上,她擦了擦手,確認沒有遺漏就合衣躺下了。
此時此刻,楚襄還在御書房批閱奏章。
更漏不覺已經過半,總管太監薛逢春彎著身子來到御案前,恭敬地問道:“陛下,時辰也不早了,明晨還有朝議,您看是不是該回宮歇息了?”
楚襄筆鋒一頓,抬起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道:“陸明蕊今天去了宜蘭殿嗎?”
“回陛下的話,去過了。”
楚襄沉吟片刻,將手中狼毫放回了彩瓷蓮池筆洗里,道:“擺駕宜蘭殿。”
茫茫夜色之中,御輦悄然停在了前坪,楚襄手持一盞夜燈獨自走進漆黑的殿內,燈光從鏤空玉璧中滲出來,宛如細碎星芒,搖搖晃晃灑落一室。
擺在正中央的冰鑒還在持續不斷地散發著涼氣,房裡的溫度並不高,足以讓人一夜好眠,可床上的人兒似乎並不安分,輾轉反側,呼吸沉重。
楚襄終於察覺不對,大步走上前掀開了幔帳,只見岳凌兮抱著涼被蜷縮在角落裡,雙眼緊閉,滿頭細汗,不知是被魘住了還是哪裡難受。他面色驟沉,伸出雙臂把她抱入懷中,然後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頰。
“兮兮,醒醒。”
岳凌兮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睛,神智卻還處於混沌之中,半天才認出他是誰,旋即輕喚道:“陛下……”
“是不是不舒服?”
楚襄一邊詢問一邊去摸她的額頭,溫度略有點高,但還沒到發燒的程度,興許只是熱的,思及此,他讓人拿來了帕子,在涼水裡浸了一會兒才貼上她的臉頰,她似乎清醒了些,卻仍然沒什麼力氣,腦袋直往他懷裡栽。
見狀,楚襄準備命薛逢春去請太醫,誰知目光一轉恰好看見了圓几上的藥瓶,心念電轉間他突然明白了,抬手就扯開了她的衣襟,果不其然,胸前紅了一片,摸上去都燙手。
這藥性也太霸道了。
雖然陸明蕊事先都同他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了,可現在的情況已在意料之外,讓他措手不及。他抱著岳凌兮轉了個角度,想再看仔細些,不料銀白色的寢衣從肩膀滑了下來,露出大片裸背,昏黃的光線下,幾條蜿蜒的舊傷疤就這麼戳進了他眼底。
竟連背後都有……她身上究竟還有沒有完好的地方?
楚襄的臉隱在暗影下,看不清神色,扶在岳凌兮肩上的手卻慢慢收緊,她有些難耐,勉強掀起眼帘去看他,卻是一片朦朧。
“兮兮。”楚襄的聲音又輕又低,隱約帶著誘導之意,“告訴朕,這些傷疤是如何來的?”
炙熱的大掌在她背上不停摩挲,仿佛勾起一連串火花,惹得她顫慄不已,汗水無窮無盡地往外涌,浸濕了他的衣袍,也讓她越發昏沉,甚至都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楚襄凝視著她,不疾不徐地又問了一遍:“是誰傷的你?”
岳凌兮像是反應過來了,低喘了幾聲,唇間逸出兩個模糊不清的字眼,楚襄聽得分明,俊臉霎時蒙上一層寒霜。
果真是那些該死的差役!
當時她才八歲,又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那些人竟也下得去手!
這麼多年過去了,疤痕雖然都已經長開,但依然觸目驚心,可見當時傷得有多厲害,楚襄盯著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膚,只想撩開寢衣看看其他地方是否也是如此,手伸到一半復又停住,轉而撫上她的臉,即便怒火在胸中橫衝直撞,力道始終輕柔。
岳凌兮雖然仍是渾身燥熱,卻不像剛才那麼難以忍受了,待困意來襲,倚著楚襄就這麼睡了過去,楚襄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雙臂一直環抱著她,仿佛不覺得累,旁邊站著的薛逢春和書凝對視一眼,都認為有些不妥,遂出聲請示。
“陛下,修儀就交給老奴等人照顧吧,您累了一天,還是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