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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院內,耳畔陡然傳來一聲怒喝:“給我站住!”
楚鈞停步轉身,淡淡道:“母妃。”
霍司玉沉著臉從廊下走過來,柔軟的披帛輕曳在後,卻掩不住周身凌厲的氣勢,仿佛已經不是平時那個端莊高傲、靜如止水的郡王妃,而是手握長。槍力拔千鈞的女將軍,隨意一瞥就能讓人軟了腳,打從心底地畏懼她。
“把他們帶下去,每人杖責三十。”
一句話出口,門前的兩個守衛都白了臉,卻也不敢為自己求情,哆哆嗦嗦地就下去了。端木箏知道他們是因為沒有攔住自己才遭此橫禍,也知道霍司玉是故意要給她個下馬威,本來還算鎮定,可在聽到後院傳來的板子聲之後不由得也僵住了。
怪的是楚鈞從頭到尾都很冷靜。
“看來母妃並不歡迎兒臣回來。”
霍司玉冷哼道:“是什麼原因你自己心裡清楚,這幾天在朝堂上鬧得不夠,還要回郡王府來鬧?你別弄錯了,我是你母妃,不是那些因為畏懼你的權勢所以對你娶了個西夷女人不敢發聲的人!你莫忘了現在還是開戰之期,你又是三軍主帥,一旦出了什麼事陛下都保不了你!”
“母妃……”楚嫣搖了搖她的手,試圖阻止即將到來的爭吵,可惜毫無作用。
“兒臣知道,您這一生是不曾被人左右過,無論是兒臣還是父王都改變不了您的想法。”楚鈞抬眸直視著她,隱隱現出一絲堅持,“可您有沒有想過,兒臣也不願被人左右。”
“你不願?”霍司玉冷冷一笑,目光如箭,筆直刺向他身邊的端木箏,“你的魂兒都被她勾走了,為了她跟家裡鬧得四分五裂,還談何不願被人左右?”
“兒臣為她所做的一切皆屬自願。”楚鈞定定地吐出四個字,“兒臣愛她。”
霍司玉胸口一陣翻攪,越發痛恨起端木箏的存在,“所以你就要為她跟這個家鬧翻?哪怕再也無法進門?”
“是,您今日如果不讓她進,兒臣便與她一同離開。”
如此堅毅且不留後路的語氣著實驚出端木箏一身冷汗,眼看場面即將不受控制,她悄悄地捏了捏楚鈞的手,低聲道:“王爺,別……”
“你今天走了就別再回來!”
一句說完,院內靜默了片刻。
楚嫣知道大事不妙,剛準備腳底抹油溜去書房請楚崢河過來,楚鈞卻已經吐出了沉沉的幾個字:“兒臣告退。”
說完,他拉著端木箏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回來,反是端木箏猶猶豫豫的,一步三回頭,刻意拖慢了步伐,霍司玉見此情形頓時陷入了暴怒之中,忍不住揚聲喊道:“即便我能讓她進門,你又豈能容自己一生無後?”
楚鈞身形剎止,英挺的背影以肉眼可見的方式變得僵硬。
她在說什麼?
端木箏隱約意識到這件事與自己有關,惶惶看向楚鈞,似乎是想尋求一個答案,他卻伸出雙臂緩慢地把她按進了自己懷中。
“原來你還沒有跟她講。”
霍司玉一瞬間了悟,聲音卻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有種淡淡的迷惘。
兒子居然連這件事都瞞著她,難道真的已經愛她愛到了這種地步?
楚鈞半天沒有說話,似乎在壓抑某種情緒,再出聲時已如料峭春日裡的微風,帶了些許寒意:“您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
霍司玉忽然有些心虛,撇開視線道:“以我的身份想在太醫院查幾個醫案並不困難。”
楚鈞點點頭,極其平靜地說道:“兒臣回來之前,箏兒身子虛弱待在府里調養,您不由分說就打了她一掌,如今兒臣回來了,您在這本該團圓的夜裡又往她心口插了一刀,您是痛快了,可您不知道,傷害她就是在傷害兒臣。”
說完,他摸了摸端木箏的髮絲,將無聲淚流的她抱得更緊了些。
“兒臣已經向陛下請旨,等拿下西夷之後就留守於當地,替陛下好好打點那片嶄新的疆土,箏兒也會隨兒臣一起去,來日方長,希望母妃保重身體,一切安好。”
他這是要跟她永別!
霍司玉霎時白了臉,怎麼也沒想到兒子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從不示軟的她竟生出了後悔的念頭,可惜楚鈞並沒有繼續停留,甚至沒有再聽她說一句話,帶著端木箏就離開了郡王府,堅定且決絕。
回去的路上,端木箏一直瑟縮在角落劇烈地顫抖著。
她早該明白的,自從楚鈞回來之後他們日夜歡好,從未做過任何措施,可她就是懷不上孩子,太醫說是平時給她調理身子的藥里含有麝香,不易受孕,而她居然也信了,完全不曾想過這是他讓太醫編造的謊言。
那個不得不捨棄的孩子一去就是永別,再也不會投胎到她的肚子裡了。
端木箏死死地咬住下唇,只覺眼前一片漆黑,天都塌了下來,她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對身邊的楚鈞,更不知該怎麼跟他繼續在一起。
失去一個孩子已經夠了,她怎能讓他此生無後?
內心撕扯之際,一盞亮晶晶的花燈忽然捧到了面前,照亮她的淚眼。
“箏兒,為夫給你買了白兔燈,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