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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稍稍挪動了一下身體,跪坐在楚襄面前,楚襄伸手相護,柔軟的青絲不經意划過掌心,帶來微癢的悸動,他還來不及品嘗箇中滋味,卻見她低頭解下腰間的玉佩然後捧到他面前,登時猶如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幹什麼?”
他語氣不善,岳凌兮就像是沒聽出來,逕自垂著眸子低聲說道:“今天出了這種事,想必很快就會在朝野傳開,若是我現在就離開王都,那些人便找不到證據來指控陛下,陛下的清譽亦不會受到影響……”
“朕的清譽無須你來操心!”
楚襄面色鐵青地截斷了她的話,旋即張開五指攏住了那雙雪白的柔荑,將玉佩緊緊地夾在中間,讓她無法鬆開。她也不掙扎,就這麼雲淡風輕地看著他,目光清湛如昔,似能澆滅所有怒焰。
“可我在乎。”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能讓陛下平白為我擔了這污名。”
楚襄瞬間僵住,心跳仍是起伏不平,像被某種東西隔空撞了一下。
這本就是莫須有的污名,那兩個極為骯髒的字眼也不該安在她身上,她當時明明難過得渾身都在發抖,現在卻絕口不提自己所受的委屈,只想護全他的名聲,甚至不惜放棄現有的一切,再次隻身遠走!
是了,她向來都是如此。
在戰場上,她可以不顧自身安危讓他帶顧長安先走,在剛才,她最先關心的也是端木箏要不要緊,因為她心地善良,更因為她頂著罪眷的身份生活了十年,已經習慣了這種骨子裡帶來的卑微,所以自己總是被放在不必重視的最後!
這讓她無所畏懼,亦讓她無形中受盡了煎熬。
楚襄閉了閉眼,沸騰的心緒在一瞬間平息,再睜開眼時,他撫上岳凌兮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將她攏入了懷中。
“要在乎朕,先在乎你自己。”
岳凌兮的手動不了,只能順著他的力道側靠在他胸前,小小的動作疼出一身汗,卻在他接過身體的大部分重量之後輕鬆了不少,不由得輕呼一口氣。楚襄見她舒坦了心裡也好過了,本想讓她就這麼睡過去,她卻小聲道:“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保住小命,如何能說不在乎?”
楚襄又氣又好笑,知道一時半會兒沒法糾正她,索性一語帶過:“朕自會保你無虞,不必擔心。”
“陛下要做什麼?”
岳凌兮固執地追問著,生怕他為了這件事攪亂一池靜水,楚襄把她這點心思看了個透徹,知道不說清楚她是不會安心的,遂簡明扼要地說:“要替你除掉這個隱患。”
他看著那塊刺青,眸中一片晦暗,似在壓抑著什麼,她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卻下意識抽手去遮,結果被他收攏雙臂壓進了懷裡,然後一齊靠在軟榻上。
“時辰尚早,睡會兒吧。”
岳凌兮怔怔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道:“陛下,您也受傷了?”
楚襄沒好氣地說:“朕沒受傷,想休息一下不行?”
與他相處這麼久,岳凌兮深知他沒有午睡的習慣,不知道為什麼非要待在這裡,正是滿頭霧水之際,隨即感覺到他從後面托住了自己的腰背,給予最有力的支撐,避免腫起的肩膀受到擠壓。
堂堂一國之君,成了她的人肉靠墊。
她微窘,不是因為這般親密的接觸,而是因為軟榻實在太小,楚襄半邊身子都懸在外面,實在硌得難受,她想勸他走又怕他不高興,只好委婉地開口。
“陛下不覺得擠麼?”
“不覺得。”
楚襄直接一句話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她頭一次無言以對,只好把腦袋埋回他肩窩,垂下眸子不做聲了,見狀,楚襄嘴角微微上揚,又把她攬緊了些,隨後也閉上了眼睛。
遊船輕晃,將湖光山色晃了進來,卻無人欣賞,只能聽見綿長的呼吸聲,應是好夢正酣。
這一覺岳凌兮睡得格外踏實,連續好幾天夜起導致的睏乏似乎都消失了,冰蠶絲被壬癸席,綃帳蔽日冰鑒涼,所謂不知人間有塵暑大抵是如此,醒來的那一刻她竟有些不願起來。過了許久,她悄然支起身子,發現兩人的姿勢已經有所變化,楚襄幾乎是被她壓在身下躺著的,錦衣上已是一片深深淺淺的水漬,她正要輕手輕腳地挪開,頭頂陡然傳來了沉啞的男聲。
“你怎麼跟那隻蠢熊一樣,睡覺還會流口水。”
岳凌兮愣了愣,竟真的俯下身去聞,爾後反駁道:“陛下胡說,那是您的汗。”
本來是故意逗她的楚襄此刻卻不說話了,抵在肋骨旁的那兩團柔軟讓他半邊身子都麻了,挺翹的輪廓觸感極為鮮明,仿佛已經透過輕薄衣料直接貼在他的皮膚上,刺激著他所有的感官。
心頭那隻老虎又開始蠢蠢欲動。
“朕就是胡說,你要如何?”
楚襄扣緊了她的腰,眼底儘是燎人的火光,幾乎要燒到她身上去,她恍然未覺,睜著水眸瞅了他片刻,道:“我弄錯了,是我的口水。”
慫得倒挺快!
楚襄朗聲大笑,用盡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摸那張若無其事的臉——這世上也只有她能如此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
“如此畏懼強權,以後若有人讓你對付朕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