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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裡是一個稍高的小山丘上方,杜小曼走近邊緣處探頭打量了一下,很高很陡峭,直接下去是不行的。

    不按照提示還真的無路可走啊。

    杜小曼遠眺下方廣闊原野,嘆了一聲。

    身後呼啦啦疾響,她轉頭,只見一道黑影飛奔而來。她下意識後退,腳下一絆,黑影以快過閃電的速度撲到她眼前,鉗住她手臂,大力一扯。

    杜小曼一頭紮上黑影的肩膀,鼻子撞得生疼,抬頭只見一張毛蓬蓬滄桑的老臉,皮色黑黃,長眉亂須,褶子層疊深刻,下垂的眼皮下,漆黑眼瞳放she出灼灼之光。

    好一位充滿山野氣息的老大爺!

    杜小曼定了定神,老大爺與杜小曼對上視線,鬆開了緊鉗著她手臂的黑枯雙手,後退兩步,抬手比劃了一下。

    杜小曼扯扯嘴角:“呃,大爺,您好。我是路過這裡的,您……”

    大爺指指自己的嘴,搖搖手。

    杜小曼眨眨眼:“您,不會說話?”

    大爺點點頭,他一身摞著補丁的短衫布褲,背著一個簍子,裡面似乎有些樹棍之類。

    杜小曼於是道:“您家住在附近麼?”

    大爺抬手往遠處指了指,喉嚨中哦哦兩聲,又比劃幾下。

    杜小曼道:“我是路過這裡的,想找條小路,誰知道走到這裡發現沒路了。”

    大爺側轉向某方,往遠方指一指,再指指自己身邊,向杜小曼招招手。

    杜小曼道:“您要帶著我走哈。”

    大爺又點點頭。

    杜小曼彎腰撿起包袱和樹棍,走到他身邊。大爺伸手,似乎想拉她的手臂,但沒碰到,只抬起做了個“這邊走”的手勢。

    杜小曼跟上,碰碰他的胳膊,遞出手裡的長棍:“您,要不要用這個?”

    大爺目光閃爍了一下,接過,拿長棍探掃著糙叢前行。

    在荒糙中穿梭了半晌,前方出現一片樹林,林中隱可見小徑。

    大爺回頭看看杜小曼,朝一棵樹下指了指,再比劃幾下,哦哦兩聲。

    杜小曼道:“您是說要不要休息一下?”

    大爺點頭。

    杜小曼也一點頭:“好啊,那就歇口氣吧。”

    大爺瞅著她,似乎笑了一下,但掩蓋在亂須之下,不甚分明,與杜小曼的視線相碰,立刻移開,大步走到那棵樹下。

    杜小曼從包袱里取出那張毯子,鋪在糙上,對佝僂著脊背提了提褲腳坐在一旁的大爺道:“這張毯子很長的,一起坐吧。”

    大爺立刻搖頭擺手,往離杜小曼稍遠的地方挪了挪。

    杜小曼在毯子上坐下,從包袱里取出水袋,灌了兩口,向大爺一遞:“您也喝一些吧。”

    大爺立刻再猛搖頭,指指嘴,搖搖手。

    杜小曼便把水袋放到身邊,取出那包吃的,將兩個餅掰開,各撕了些肉夾進去,給大爺一個。

    大爺再猛搖頭,指肚子比比劃劃,杜小曼起身,把餅往他手裡一塞,再回毯子上坐下,咬了一大口自己的餅。

    大爺捧著餅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後垂下眼帘,將餅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杜小曼咽下口中的餅:“這個挺好吃的,可惜,要是再夾點生菜塗點辣醬更好。”

    大爺嚼著餅嗯嗯兩聲,點頭。

    杜小曼抓起水袋,又灌了一口水,再把水袋遞過去,晃了晃。

    “喏,餅太幹了,喝點水吧。”

    大爺啃著餅抬起頭,頓了頓,接過水袋。

    杜小曼笑了笑,咬著餅,轉而又看向遠方。

    中午的陽光曬起來很舒服,曠野長糙在流瀉的黃金下靜默。沒有任何污染的空氣,純粹清慡。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最喜歡坐在操場邊的樹下吃午餐。特別是春天,風軟軟的,陽光暖暖的,空氣里混合著青糙與花木的香味,棉花糖一樣的雲朵點綴著碧藍的天。

    就算吃著最簡單的便當,心裡也是滿滿的甜。

    她想學捏可愛的飯糰給陸巽,做出的造型卻逆天又清奇,只好當自己的午餐。

    陸巽看著她往嘴裡塞被紫蘇汁、菠菜汁、番茄汁、黑芝麻染成各種獵奇色彩的飯糰,奪過她的飯盒把自己的飯撥給她。

    “別吃這種東西了,小心吃壞肚子。”

    她嘴裡塞滿飯糰含含糊糊地說:“不會的,看起來是比較丑,但其實還蠻好吃的。你看,裡面還有火腿和雞蛋丁呢。”

    陸巽擰著眉毛勉強直視那飯糰:“真的?”向著一團尤為難以形容的紫黑緩緩伸出筷子。

    她趕緊捂住飯盒:“我,我自己吃就行,我太愛吃這個了!”

    杜小曼不禁輕笑出聲。

    雖然後來被陸巽甩掉了,但是現在想一想,那段過程還蠻開心的。

    和喜歡的人一起在樹下吃飯,真的很美好。

    幸福本就是一個時刻,一個片段,一個過程。

    開心的時刻,幸福的時刻,艱難的時刻,茫然的時刻,想流淚的時刻……這樣那樣的片段和過程組成了人生,過程之中,亦是結果。

    深秋的景致,不同於春天的明快絢爛,澄靜又悠遠。

    真美啊,可惜從來到這個時空之後,就一直沒有多少機會用悠閒的心慢慢欣賞景色了。

    杜小曼啃著肉夾餅,輕輕哼了兩句歌,轉頭看見大爺正定定地瞧著她。

    她笑笑:“我唱歌很難聽的,嚇到了吧。”

    大爺搖搖頭。

    杜小曼挑挑眉:“一個餅夠吃嗎?要不要再來一個?”

    大爺頓時又搖頭。

    杜小曼再笑了一下,三口兩口解決掉自己剩下的餅,拍拍手,大爺將水袋送到她面前。

    杜小曼接過:“謝了。”又灌了兩大口水,塞好塞子,整理包袱,“歇得差不多了,繼續趕路?”

    大爺沉默了一下,點點頭,拿起身邊的筐,杜小曼將包袱甩上肩頭,站起身,兩人一道向林中走去。

    樹木的枝杈大都禿了,林中並不算陰暗。厚厚的落葉踩著咔咔作響。

    走到小徑的一個拐彎處,大爺停下了,轉向杜小曼,往前方指了指,又比劃幾下。

    杜小曼看向那方:“我往這邊走就行哈。”

    大爺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往她手中一塞。

    杜小曼立刻推開後退:“哈,這怎麼能行。您給我帶了路,我怎麼能要您的東西。”

    大爺兩手比出個餅的形狀,送到嘴邊,牙齒上下咬合幾下,再做個喝水的動作。

    杜小曼擺手:“一個餅幾口水而已,能算什麼啊。”

    大爺掂一掂小布袋,攥了兩下,表示裡面東西很少。

    杜小曼肯定地說:“再怎樣我也不會收。”

    大爺的目光從亂蓬蓬的毛髮中she出來,定定的。

    杜小曼迎著這目光慡朗一笑,學著俠客的姿態抱抱拳:“多謝一路照顧,就此別過。”

    她剛灑脫轉身走了兩步,便聽到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音。

    杜小曼疾回首,視線的餘光瞥見幾個黑點以快過光的速度掠來,地上的大爺狼狽地翻了幾滾,幾點寒芒釘入他方才躺著的地面。

    杜小曼下意識朝寒芒來處看去,大爺突然猛地躍起,將她撲翻在地,半空中,無聲而來的霓裳女子手中的銀光一抖,轉而向地上的兩人刺下!

    寒光閃,又幾點飛芒破空而來,釘入霓裳女子的身體,霓裳女子手中的劍卻未滯,刺入大爺的後背。

    擋在杜小曼身上的大爺身體一沉。霓裳女子的長劍彎起,竟無法刺進他的身體。

    霓裳女子急撤劍回閃,劈手封住大爺的穴道,一把拎起大爺,拋到一旁樹下,回身掃落飛來暗器,看著杜小曼,嫣紅雙唇露出薄笑:“姐姐,我們又見面了呢。”

    竟然是,阮紫霽。

    阮表妹再舉起手中,毫不留情向杜小曼紮下,一道白影攜風而來,長袖一揮,阮紫霽斜飛出去,墜落地面,咳出兩口污血。

    她撐起身,看向落到地面,擋在杜小曼身前的白衣人:“君上,屬下只是為聖教除去……”

    她的話戛然而止,頸上的細痕湧出猩紅,身體軟軟癱倒,眼中尤帶著不敢相信的呆滯。

    “君上!”肖嬋帶著幾名女子自樹上掠下,白衣少年置若罔聞,轉身看著撐身坐起的杜小曼,浮出淺淺的微笑。

    “媗媗,不要怕,有我在。誰敢傷你,我就殺了他。”

    杜小曼張了張嘴:“你……”

    少年俯身,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媗媗,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一直。

    “以前是,現在也是,那些對你不懷好意的人,我不會讓他們活著。”

    冰冷從少年的指尖滲進杜小曼的肌膚,杜小曼盯著他的雙眼,沉潛在記憶最深處的零碎片段緩緩浮起。

    “聞道書院裡,半夜在我床邊的人是你?”

    少年微笑。

    “難道,在杭州的時候,你就……殺了朱員外的是你?”

    少年的笑容一斂:“他該死。”

    “朱員外是去看時闌的。他對我並沒有過絲毫惡意,照顧了我很多生意!”

    “他想要你的酒樓。已經去買通官員找打手了。”少年平靜地道,“媗媗,你真的不懂得這世間的險惡。就像那個喝你糖水的女子,她讓你住到她家裡,是想你變成和她一樣的人,用你來賺錢。”

    鄭九娘!

    所以鄭九娘也是……

    寒意蔓延進杜小曼的每一寸骨頭,少年捧住她的臉,雙眸清亮,如陽光下,最純淨的泉水。

    “你不用考慮這些,有我在你身邊,你永遠都不用擔心這些事。就像現在這樣便好。媗媗。”

    就像現在這樣的單純,這樣的善良。

    這麼傻的你,什麼都相信的你,怎麼可能不是媗媗呢?

    不管你看得見,看不見,我永遠都在,媗媗。

    月聖門的女子們忽又回身躍起。

    錚、錚、錚——

    幾枚飛鏢釘入樹幹地面,一道黑影飛撲而下,肖嬋與其餘月聖門的女子提劍迎上。

    少年卻向另一方向抬頭,縱身掠起,手中銀光一划。

    劍光現,藍衣少年踏枝而來。

    謝況弈!

    杜小曼猛然站起身,半空中,謝況弈的身影一頓,望向白衣少年:“你……”

    白衣少年的劍絲毫未滯,向謝況弈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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