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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景徽斂去笑容,向某個方向趕去,嘈雜聲更響。

    “快追!”“喊大夫!”“別追了!快喊大夫!”……

    杜小曼隱約覺得有大事發生:“衙門好像出事了。”

    謝況弈皺了皺眉:“過去看看。”

    杜小曼和謝況弈朝著寧景徽去往的那個方向跑,只見院中侍衛婢女小廝東跑西撞,寧景徽從地上扶起一個人,那人僵硬地癱在寧景徽的胳膊上,左胸插著一枝匕首,身上一片血跡。

    是剛剛不久前還好端端的牛瀚古。

    謝況弈道:“匕首上可能有毒!別亂動他,讓他平躺,快叫大夫!”要上前,被侍衛阻攔,寧景徽將牛瀚古小心平放回地上:“放這位俠士和那位姑娘過來。”

    謝況弈上前,俯下身,點了牛瀚古胸前的幾處穴道。一個鬍鬚花白的老大夫佝僂著脊背提著藥箱氣喘吁吁地趕到,謝況弈伸手:“布。”

    老大夫愣了愣,終被謝況弈的氣場震懾,從藥箱中取出淨布,謝況弈又道:“止血藥。”  

    老大夫立刻再遞上藥瓶,謝況弈把傷藥灑在布上,按住牛瀚古的傷口,一抬手,乾淨利落地把匕首拔了出來。血立刻染透了布,是暗黑色。老大夫趕緊上前再換藥和布按住。

    謝況弈把那柄匕首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冷笑:“月聖門的恨飲香,官家養得好聖教!今天行刺了知府,是不是要等他們進皇城把刀子架到龍椅上,朝廷才管?”

    寧景徽站起身,杜小曼初次在這位右相臉上看到了肅蕭的神情。

    他看著謝況弈,極慢,極清晰地道:“一定會管。若不除月聖門,國中便無律法,世間便無公道,朝廷便不是朝廷。但今日牛知府遇刺,兇手是何人,還需要查證。”

    謝況弈冷笑道:“萬幸那個刺客準頭不好,希望閣下言能符實。”拉起杜小曼,大步離開。

    寧景徽緩聲道:“來人,送兩位貴客到後門。”

    謝況弈帶著杜小曼大搖大擺從知府宅邸的後門離開,登上了一輛馬車。

    果不出杜小曼所料,進入車中之後,謝況弈再度狠狠教訓了她一頓。杜小曼很委屈,這件事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誰會自己找事去做殺人嫌疑犯,還蹲大牢?  

    謝況弈眉毛擰得像麻花一樣:“如今事情越來越複雜,你留在杭州只能越來越危險,這樣吧,你回去收拾收拾,趁著牛知府遇刺,今天半夜,我看能不能把你送出杭州。”

    杜小曼驚了一下,遲疑說:“有些太快了吧?”對上謝況弈鄙夷的視線,乖乖閉上了嘴。

    謝況弈又道:“我一早就反覆提醒過你,寧景徽、還有你那個夥計時闌,都不是等閒角色,你偏偏就是和這兩個人牽扯不清。”

    杜小曼趕緊岔開話題:“謝少主,你今天太冒險了,其實以你高超的武功,悄悄的,不驚動任何人的,把我弄出去,肯定沒問題,何必光明正大地得罪官府呢?”

    謝況弈冷笑:“我本好言好語,找了那牛知府請求探監,他卻端什麼剛正不阿的架子。”

    謝況弈帶著重禮去找牛知府,牛知府說杜小曼是要犯,不准謝況弈探視,還說謝況弈送禮叫行賄,含沙she影地問謝況弈有沒有和月聖門勾結。謝況弈怒火中燒,遂闖進大牢晃了一圈兒,結果那時候杜小曼已經被寧景徽帶出了大牢。

    謝況弈見她沒回酒樓,又找了一圈兒,抓住一個侍衛,問出了杜小曼進了知府宅邸,就闖了進來。  

    “既然你沒罪,我去接人,為什麼要躲躲閃閃?”

    杜小曼默默地擦了擦冷汗,好吧,低調不是謝少主的風格,他其實還是想闖牛知府的家泄憤吧。

    謝況弈道:“不過,那刺客武功不俗。推算時間,我到知府大宅的時候,他應該也到了,我竟然沒有發現他。”

    杜小曼小聲說:“我聽寧右相話裡有話,他該不會懷疑你吧?”

    當時寧景徽看著謝況弈說話時那個表情,那個氣場,喔喔,果然右相就是右相啊!

    謝況弈一臉不以為然:“寧景徽不至於如此愚蠢吧,我是那種刀上抹毒的下三濫小人?如果是我動手,牛瀚古還會有命在?”

    馬車停了一停,謝況弈掀開窗簾看了看,臉色不太好看:“滿城戒嚴。”

    杜小曼立刻再建議:“要不然離開的事先緩一緩?牛知府遇刺,三個大人物都在杭州,可能城裡會更森嚴。”

    謝況弈放下帘子:“也罷,我先摸一摸輪值的兵卒數目日程。”  

    杜小曼鬆了一口氣。

    回到酒樓,哭花了臉的綠琉和碧璃撲上來抱住杜小曼,曹師傅、小三和勝福也擦著眼角說:“我們都說,掌柜的吉人自有天相。”

    杜小曼歉疚地說:“不好意思,我一直扮成男人騙了你們。”

    勝福摸摸後腦,咧咧嘴:“其實我們早就看出來了,掌柜的一個女子做生意不容易,換換裝束是能更方便一些。”

    曹師傅和小三附和:“是啊,是啊。”

    杜小曼摸摸胃部:“曹師傅,有飯嗎?我快餓死了。”

    曹師傅忙猛點頭:“有、有。”奔向後廚。

    綠琉和碧璃哽咽著擦擦眼睛:“我們去燒水,讓姑娘重新沐浴,去去晦氣。”

    狼吞虎咽解決掉了一大碗面兩盤菜,杜小曼滿足地打個飽嗝,這才想起一件事。

    “時闌呢?”

    其他的人面面相覷。  

    “他也被放出來了?”

    “我還以為只有掌柜的被放出了來。”

    “怎麼不見他人?”

    ……

    奇怪,寧景徽說時闌在她之前出獄了,應該不是說謊,為什麼現在還看不見他?

    小三和勝福自告奮勇去街上找時闌。到了半夜,依然沒有時闌的蹤影。

    綠琉和碧璃燒了洗澡水,放進了柚子葉,杜小曼又重新洗了個澡,替她梳發的時候,綠琉說:“趕明兒用謝少主送的那塊料子做套衣裳,姑娘還是穿女裝好看。”

    杜小曼正在想別的事,隨便嗯了一聲。

    終於可以睡覺的時候,杜小曼又睡不著了,明明很累,很疲倦,但心中總是有一股莫名的不安,讓她輾轉難眠。

    她隱約覺得,最近發生的事,哪裡有些不對勁。她正處在一個黑洞般的漩渦邊緣,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漩渦捲住,陷入無底深淵。

    天庭,紫薇園。

    北嶽帝君笑吟吟地把一枚棋子放上棋盤,看向對面:“玄女以為如何?”  

    九天玄女沉吟不語,北嶽帝君收起棋盤上的幾枚子,拋在手邊:“棋局之上,瞬息完畢,一切都說不準。”

    杜小曼做了一個夢,一個黃衣的小仙娥隱藏在濃霧後面,在急切地對她說著什麼。

    杜小曼努力聽,只隱隱聽見“要當心。”“別錯了……”幾個零碎的片段,她喊:“你能不能大聲點?”張張嘴,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跟著,霧氣鋪天蓋地,杜小曼渾身一頓,好像從懸崖上墜下,睜開眼,滿室明亮。

    天庭上,雲玳轉頭不悅地瞪身邊的鶴白使:“不是說我們雙方互不干涉麼?使君為什麼監視我?”

    鶴白使從容道:“我只是過來提醒一下仙子,賭局可容不得作弊。”

    雲玳恨恨地跺跺腳,匆匆離開。

    下界,天朗雲高,日懸中天,已是晌午了。

    杜小曼走到院子中,竟看見時闌拎著奶桶對她微笑:“掌柜的,今天起得有點晚啊。”  

    杜小曼詫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昨天跑到哪裡去了?”

    時闌嘆息道:“唉,先被謝少主冤枉,又有牢獄之災,吾想最近連走衰運,可能是陷在紅塵俗世中太久,於是就到城中的夫子廟中,靜坐了一宿,蕩滌心緒。”

    杜小曼當然不信,反正時闌也不會說實話,她就沒有再問,只說:“回來了就好,記得去謝謝勝福和小三啊,他們很擔心你,昨天去找你找到半夜。”

    時闌一臉感動,又感傷地嘆了口氣:“唉,可惜掌柜的不擔心我。”

    杜小曼挑了挑眉,沒理他,徑直去前樓了。

    今天還是沒有客人。

    杜小曼和時闌蹲了一回大牢,越發沒人敢來吃飯了。

    杜小曼對綠琉和碧璃說了最近可能要離開杭州的事情,出她意料之外,綠琉和碧璃竟然非常贊同。

    綠琉說:“杭州城太亂了,早應該作此決定,只是又要麻煩謝少主了。”

    碧璃眨著眼睛問:“那麼郡主,離開杭州的時候,要不要帶時闌?他不是簽了賣身契給你?還有酒樓怎麼辦?”  

    杜小曼說:“還賣身契呢,時闌不把我賣了算好的。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至於酒樓,我另有處置。”

    碧璃點頭。

    杜小曼認真地思索,如果真的必須離開杭州,酒樓帶不走,也不方便賣,索性就送給曹師傅他們吧,就算開不下去了,他們把酒樓賣掉,至少也能賺點錢。

    那麼臨走之前,是不是需要先寫下一張把房子轉讓給曹師傅他們的契約?唉,但她又不怎麼會寫繁體字,也不知道契約的具體格式。

    杜小曼煩惱地抓抓頭。

    就在她為出逃做打算的時候,謝況弈那邊,竟然就一直沒了消息。

    杜小曼捏著汗等了兩天,謝少莊主既沒有出現,也沒有派人傳信。她憋不住出去逛了逛,再沒有碰見寧景徽或者裕王和十七皇子。

    月聖門的人,也沒有再來找過杜小曼,街上也沒有看到。

    牛知府遇刺的當晚,城中森嚴的兵卒防衛也都撤下了,杭州城和以前一樣熱鬧。

    杜小曼有點惴惴不安,根據她多年看電視劇和小說的經驗,越平靜,就說明越要有大事發生。

    中午時,酒樓的眾人又坐在空蕩蕩的大廳中吃飯,門嘎吱一響,杜小曼猛轉頭,原來只是風吹動了門扇。  

    午飯後,時闌在兩座樓之間的懸廊上喊住了杜小曼:“掌柜的,你這幾天都沒有精神,是因為那位謝少莊主沒登門?”

    杜小曼暗暗警惕地看著他:“哦,謝少莊主啊,不管他還是別的誰,我只想酒樓里有個客人就行了。”

    時闌道:“掌柜的心裡琢磨著生意,是件好事。假如你覺得酒樓不好開,關門了,甚至是不想在這城中待了,可有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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