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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莧嫣然:“看來媗妹妹因此對琉璃使心中存有芥蒂。她倒不是誠心騙你。只是,具體緣故,現在還不能告訴妹妹。”

    杜小曼挑眉:“大家都是親愛的姊妹了,還要保密?”

    月莧依然掛著微笑:“可是媗妹妹現在還不算正是加入聖教呀,有些秘密,我們不得不保守,為了所有姊妹,相信媗妹妹能體諒的。”

    杜小曼點點頭:“我當然理解,我一般不愛打聽別人的隱私,只是因為綠琉妹妹繼續做下人,是和我密切相關,所以才問。相信月莧壇主也能體諒。”

    月莧掩口:“媗妹妹放心,琉璃使絕對不會對妹妹不利,聖教不會對任何女子不利。我們的確早就想讓妹妹加入聖教,這亦是琉璃使留下的原因之一,只是,妹妹一直不想加入。我聖教,乃自願加入,從不脅迫,所以,琉璃使並未對妹妹表露過身份。其他緣故,我就不能對妹妹說了,但這些,足以讓妹妹安心了吧?”

    杜小曼再點點頭:“安心了。對了,那日在杭州,月芹仙姑臨終前,原本曾託付給我一塊玉佩……”  

    她向月莧講了那天的經過和月芹的臨終遺言,月莧面色沉痛肅穆:“多謝妹妹告知,芹姐臨終前,無人可托,竟連累妹妹了。”她再長長嘆一口氣,“但,恐怕寧jian相那幫朝廷鷹犬因此不會信你與我聖教毫無關係了。此事,是我聖教愧對妹妹。”

    杜小曼聳聳肩:“他們是不信,你們消息這麼靈便,應該知道我被當成你們的人被押回京城的事啊。半路上我娘還想毒死我。不過,這些事都過去啦,我也沒死,再提也沒意思。”

    月莧的眼中浮起同情之色,長嘆一口氣:“實不相瞞,其實妹妹在被寧jian相等人押往京城時,我們有人跟隨,想要設法營救。可那時剛經過杭州一劫,想營救妹妹的姊妹身上帶著傷,馬車周圍人手眾多,未等我們動手,妹妹就跟著謝況弈走了……”

    她再嘆一口氣:“這番話一說,就更露餡兒了,妹妹更要知道,我們一直未放棄想讓你加入我們了。我明白妹妹不喜歡打打殺殺之事,有哪個女人,天生愛斗愛殺?若要我選,我只願有一方小院,日日賞花看月,讀書針線。但世道不予我們活路,我們這般爭,只為了好好活罷了。”  

    杜小曼被最後一句話說得一頓。

    月莧再一展顏:“罷了,不在這裡傷春悲秋的。既然妹妹暫時不想睡,咱們去外面和姊妹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杜小曼正想著,既然來了,就索性多見識見識,點頭說:“好啊。”

    杜小曼以為自己會去到一個食堂一樣的地方,一群老姑婆整齊坐在長條板凳上,吃飯前還要念念經啥的。

    結果,所見到的卻大出她意外。

    月莧帶她到了花園中,水潭不遠處的一處敞榭內擺著幾張拼起的大桌,桌上放著一盆盆菜、湯和瓜果,有幾個女子坐在桌前,邊吃邊聊邊笑,水潭邊、亭子中、樹蔭下還有一些女子坐著。

    整個花園中笑語晏晏,倒有點像遊園野餐會。

    坐在桌邊吃的幾個女子向她們招呼。

    “先別盛太多,留些肚子,等一下有新蒸的糯米藕吃。剛剛那盆被搶沒了,另一鍋快來了。”

    “那邊的蒿菜別吃,鹽擱多了。”

    敞榭邊有水桶水盆,月莧從桶里舀了水洗了手,掀開大桌邊的一個大盆上扣的木蓋,從盆中取出碗盤和筷子勺子,示意杜小曼:“撿自己愛吃的拿就行了,這裡吃飯可不興客氣的。”又道,“不過我們姊妹在聖教中,不傷生靈,都食素。不知妹妹能否習慣?”  

    杜小曼接過月莧遞來的碗筷:“吃素好啊,有益於健康。”

    木桌邊還擺著幾個木桶,一個裡面是蒸好的米飯,一個裡面是饅頭,還有幾桶是羹湯,甜鹹都有。

    杜小曼盛了點米飯,夾了幾道菜,桌上的菜很豐富,每樣夾一點,好像還沒夾多少,盤子就滿了。

    大概是為了照顧不同人的口味,有些菜的口味偏淡,有些略重。杜小曼的口味稍重,一個燒茄子和一個醬冬瓜特別合她口味,還有炸得脆脆的小丸子,裡面有青菜碎和蘿蔔絲,特別好吃,她吃了幾個,忍不住又回頭拿了一次。

    她就坐在桌邊吃,月莧端著碗盤到外面水潭邊去了,綠琉沉默地陪在她身邊。剛剛在桌邊吃飯的幾個女子之一起來盛了碗湯,坐到她旁側,笑道:“看妹妹你還是有點侷促呀,以前很少這樣吃飯吧?”

    杜小曼咽下口中的菜:“嗯,很少這樣,不過我覺得很有趣。”

    那女子笑起來,向杜小曼做了個自我介紹,她叫萍香,她與杜小曼聊了兩句,外面水潭邊的女子們不知說到了什麼有趣的話題,嘻嘻哈哈推搡成一團,其中就有月莧。杜小曼忍不住向外看,萍香道:“媗妹妹怎麼好像很意外一樣?”  

    杜小曼不好意思地道:“呃,是有點意外,我之前在杭州,遇見的貴教中的姐姐妹妹,都比較嚴肅,看起來不苟言笑……”

    萍香立刻笑道:“啊,我們在外面是那樣子的。因為,很多不了解我們的人都把我們說得很可怕,既然對我們懷有敵意,何必要對他們笑呢?笑是很珍貴的,不要虛假,要留給自己最親近與喜愛的人。所以出去我也會板著臉。”她吐吐舌頭,“其實板臉挺憋得慌。”

    遠遠另一個女子插嘴道:“是啊,每次要不苟言笑的時候,你的臉都像想如廁一樣,看得我都替你憋得慌。”

    萍香立刻啐道:“飯桌上,你可真會說話啊!”吃吃地又笑了。

    杜小曼再往嘴裡塞了倆丸子,咽了,又道:“對了,其實我還有個問題,不知是否唐突哈,你們為什麼都沒穿你們一直穿的那種衣服呢?”

    園子裡吃飯的女子們打扮各異,都是平常的衣服,有的是少女裝束,有些是偏成熟的婦人裝束,樣式還很時興好看,只有杜小曼身邊的綠琉是鮮菇的統一制服,藍衣白袖。  

    萍香頓時又撲哧笑了:“那個呀,也是我們出去才穿的啦。一來表示我們的身份,二來,外面那麼多人,姊妹們穿一樣的衣服也好認是不是?在教內,就是在家了,誰在家裡穿出門的衣服呢?”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杜小曼吃光了所有飯菜,又去喝了碗湯,野菜羹,裡面放了剁得碎碎的豆腐乾碎,清淡慡口。

    杜小曼又把一碗湯都喝光了。

    杜小曼吃的這頓是晚飯。夏天日長,月聖門開飯早,吃完飯,斜陽仍艷,天日尚長。

    月聖門的女子們一起動手收拾碗筷,杜小曼也幫忙收拾,綠琉搶她手中的碗:“郡主,我來吧。”月莧也過來接:“媗妹妹,你剛來,還算是客,給我們就行。”

    杜小曼道:“那怎麼行?”自己收拾了碗,又幫忙收了菜盆,抹了抹桌子。

    月莧拿了塊布和她一起抹:“其實今天晚上還是我們的月祭禮,不過不是十五的大月禮,只是小月,媗妹妹如果精力不濟便休息罷,若是還有興致,可以來看。”

    

    杜小曼兩眼一亮,這不就是時騙子曾說過的,月聖門最重頭的邪門儀式麼?沒想到剛來就碰到。

    她立刻說:“好啊。”

    月莧抿嘴一笑:“那待月升時,我去喚你。”

    杜小曼回房歇了一會兒,對天黑和月亮升起的時刻各種期待,綠琉道:“郡主似乎很想看月祭禮。”

    杜小曼不隱瞞:“我聽說過一些傳言,所以比較好奇。還有,都說了,我們現在是姊妹,不用再喊我郡主了啊。”

    綠琉直接無視了她後面的話,只淡淡道:“郡主可能會發現,月祭禮,並不像你聽說或想像的那樣。郡主現在是否對聖教有了全新的看法?”

    杜小曼點頭:“嗯,是,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樣。”

    綠琉垂下眼,不再言語。

    夜終於到了,天色盡暗時,月莧輕輕叩響房門:“媗妹妹,可還醒著麼?要過去麼?”

    杜小曼立刻打開房門:“當然要啊。”  

    夜色中的月聖門,又與白天不同,住所之外的地方都沒有燈火,一片幽暗靜謐。

    月莧和綠琉一前一後夾著杜小曼往前走,都沒有亮燈。這兩人好像能在夜裡視物一樣。

    杜小曼跟著她們摸索著往前走,居然也一路走得穩當,沒有磕絆摔跟頭。

    她們到的,又是一汪水潭邊。

    可這汪潭水,比白天所見的大得多得多。

    幽淡淡的月光下,岸邊,聚集著白壓壓的一片月聖門的女子。月莧穿的也是白衣。

    水波之上,突然亮起了一點火光,響起縹緲的歌聲。

    “雲之外兮,天之涯兮,廣寒玉闕兮,太清正明,我心往之,身卻無翼,廣寒遙遙兮,不得其往……我心往兮,獨得其影,水清揚兮,映蘭舟頭……”

    瑤琴伴奏中,幽婉的女聲吟唱,一點又一點的火光亮起。杜小曼這才看清,水潭中心有個小島,一名白衣少女把一盞白色的蓮花燈放進水中,另一個女子坐在島中央邊彈邊唱,岸邊穿著白衣的女子們手中都亮起了蓮花燈,一起放進水中,輕輕附和歌聲。  

    那歌的曲調悠揚。

    月莧托出一盞蓮花燈:“媗妹妹要不要試試放燈?”

    杜小曼接過那盞燈,蓮花瓣的燈托是一種特殊的紙,中間有一截蠟燭。

    一個白衣少女走過來,用自己手裡的燈點亮了杜小曼手中的燈。小小的燭光在燭芯上綻燃,杜小曼托著燈,走到河邊,把燈放到水中,蓮燈搖曳著在水中飄蕩。

    所有的蓮花燈都放進了水中,潭水上一片燭光。島上的兩個白衣女子縱起輕功踏水躍回岸上,姿態飄渺,好像燭光中降臨凡間的仙娥。

    有女子從其中一名少女手中接過了瑤琴,就地又彈出一支曲子,很多女子跟著這支曲子拍手吟唱,還有幾位舞蹈起來。

    其他的女子或望著她們拍手笑,或三三兩兩離遠了一點談笑。

    月莧道:“其實月祭禮原叫做月寄,寄託之寄。昔日,德慧公主創立聖教,一代的姊妹們難以忘記過去之痛,便詢問公主,為何公主經歷了種種痛,心中有諸般恨,如今卻如此平和,心似明月呢?公主就把她們帶到一條河邊,教她們學民間女子許願一般,點蓮花燈放入水中。公主說,這就是放下了你們的恨,你把恨、痛與諸般苦楚,都放入水中,月光照得到的地方,這些都全被月神收去,待燈燭點完,你的恨與痛便沒有了。你與世間,已是全然新的人,便如嬰兒重生於此,一切皆放下。可我們畢竟是俗人,說放下,有時候還會想起,憑生諸般心魔,所以我們便將此禮定為月祭禮,其實並不要祭拜什麼,只是為自己,唯獨心中寧靜,才是新生。這世上,若沒什麼進得了你的心,若你的心不幫著別人折磨你自己,那你便沒什麼恨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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