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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麼!少主你來得夠早啊!
杜小曼抖了一下,謝況弈接著面無表情道:“你還說,其實我也很好,他比我殘得快。”
杜小曼正色:“這只是嘴硬的話!我喜歡他,還跟他告白了,很明顯他不會喜歡我,所以,所以我就把話說硬點,替自己兜回面子嘍。”
謝況弈道:“你若愛面子,為何要留下?”
這……杜小曼馬上道:“因為,跟面子比起來,我更想留在他身邊,看看有沒有日久生情的機會。哪怕徹底死皮賴臉也無所謂。兩相權衡棄其輕。”她再正視謝況弈,“謝少主,真的很感謝你屢次充滿俠義精神的幫助我,但……”
謝況弈打斷她的話:“若真要謝我,就別讓我白跑一趟。”
杜小曼心裡像被針扎了一下。謝況弈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衣袖上,還在滴水。
雲玳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桃子,向雲下探身。
杜小曼再後退一步,搖搖頭:“抱歉,謝少主。我不能跟你走。”
“你!”雲玳差點把手裡的半個桃子砸下去。
謝況弈雙眉一挑,手一翻,突然閃電般一揮。杜小曼尚未來得及反應,便頸邊一麻。
“瘋得太厲害了,我帶你去吃藥。”
朦朦朧朧聽見這句話,杜小曼便徹底陷入黑暗,栽進謝況弈的手臂。
啊啊啊,太好啦!
謝況弈乾脆利落把杜小曼扛上肩,雲玳險些欣喜地歡呼出聲。
確實呀,沒到結局之前,誰敢說沒有翻盤的機會呢?雲玳笑嘻嘻地向鶴白使道:“多謝,這個桃子很甜呢。”
鶴白使淡淡地笑了笑。雲玳再看向雲下。
秦蘭璪和秦羽言已來到岸邊,恰剛好目睹了杜小曼被劈暈的那一幕。
雲玳索性坐到了鶴白使變出的椅子上,兩眼閃亮望著下方,又咬了一口桃子。
鶴白使亦在椅上坐下,取出一個桃子自吃。
謝況弈扛著杜小曼,無法踏水上岸,瞧了瞧岸邊的秦蘭璪和秦羽言,放下浮橋機關,坦蕩得如送大米一般,大步向岸上走去。
秦羽言不禁看了看秦蘭璪。
秦蘭璪未有什麼表示,謝況弈踏上岸,徑向他走來,秦蘭璪側身讓開道路:“謝少主這邊請。”
謝況弈瞥他一眼,朝著他示意的那條路走去。
秦蘭璪開口道:“謝少俠,孤之所以讓你帶她走,乃是因為當下情勢。但……”
謝況弈置若罔聞,走得飛快。秦羽言不禁又看看秦蘭璪,發現自己的小皇叔被這樣無視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居然還追了上去。
“謝少俠,孤的話尚未說完。孤未追究你擅闖王府,任由你將她帶走。孤想說的幾句話,你總該聽一聽。”
謝況弈繼續矯健前進,秦蘭璪已開始小跑。秦羽言愣了愣,亦發足追了上去。
“謝少俠,孤知道你對她確實有些興趣。但她看似不拘小節,實際常鑽牛角尖,不撞南牆不回頭。她之所求,的確是其真心,並非玩笑。既然江湖廣闊,兒女情長事小,若你並無成全她之真意,便莫給她指望,讓她執著。”
正跑著的秦羽言聽到這段話,不禁再看向了秦蘭璪。
謝況弈停下了腳步,側身瞥了一眼秦蘭璪。
“我只想將她帶出此地,她與這些事無關。”
秦蘭璪笑了笑:“孤亦不想讓無干人等捲入,使水更渾。因此才屢屢相讓,由你將她帶離。”
謝況弈冷冷道:“你讓或不讓,她我都會帶走。我既做過承諾,便會保她平安。”
秦蘭璪望著他肩上的杜小曼,微微眯起雙目:“她若執著上一事,便不肯放手,望你千萬莫讓她再回來。”
謝況弈輕嗤一聲:“若你如斯肯定她痴心愛你,何必和我說一開始的話。”扛著杜小曼又側轉過身,趕到之後就一直不言不語在一旁站著的秦羽言忽而開口:“謝少俠且請留步。”
謝況弈又定住身形,秦羽言脫下身上外袍,遞給謝況弈:“少俠衣衫盡濕,恐怕杜姑娘亦會……請權著此衫。”
謝況弈挑眉看了看他,秦蘭璪亦扯開外袍:“十七,你的衣袍恐怕他穿會短小。讓叔來。”
謝況弈劈手接過秦羽言的外袍,一抖摺疊,將肩上的杜小曼顛了一下,在杜小曼被拋起的瞬間,將外袍搭上肩頭,待杜小曼落下時,剛好墊上。向秦羽言一點頭:“多謝。”
秦羽言忙笑了笑:“不必。”又認真地道,“望謝少俠將杜姑娘平安帶離。”
謝況弈肯定地一笑。
秦羽言目送謝況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謝少俠當真可以平安離開?”
秦蘭璪掛著一隻袖子還未脫下的外袍負起手:“不可能。”不待秦羽言再問,又淡淡道,“若一個江湖人物,單槍匹馬就能將人帶走,寧景徽便可以回山溝里種菜了。月聖門亦不用讓朝廷操心了。只是,此時此刻,已無多餘精力與他耗費。讓他認清局面之事,交給寧景徽罷。”
秦羽言看了看秦蘭璪拖曳在地上的另一半外袍:“方才皇叔追趕謝況弈,說的那些話……”
秦蘭璪若無其事將衣衫拎起來,沒找到袖子,索性全部脫下,雲淡風輕道:“給寧景徽拖些趕到的餘地。”將外衫抖一抖,搭上秦羽言肩頭,“莫著涼了。你我亦該去外面瞧瞧。”
秦羽言猶豫了一下:“寧相不是早已在前花廳之中了麼?”
秦蘭璪點點頭:“不錯,叔正是要去見他。”
秦羽言抓住肩上的衣衫,瞪大眼看著掉轉了方向的秦蘭璪。
皇叔,你真的還好吧?
謝況弈扛著杜小曼,橫穿裕王府層層院落。一路暢通,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更不用說阻攔。
整個裕王府靜悄悄空蕩蕩的,好像真的再沒有別人。院門、邊門、角門等等沿途遇到的所有門都豁然大敞。
謝況弈是個從來不想多的人,有門就過,有路就走。裕王府格局開闊簡明,非常好走。來到進入裕王府的那個牆旮旯,謝況弈從腰間的小口袋中套出一把繩索,甩上牆邊大樹,一頭踩住,另一頭綁在杜小曼腰上,又往她睡穴處補了一指,扯拽繩子將她吊起,而後跳上牆頭,甩出飛鉤,掛上杜小曼腰間繩扣,如鉤一扇晾曬的臘肉般將杜小曼向牆頭鉤來。
“真是智勇雙全啊!不愧是我們玄女娘娘欽點的人!”雲玳越看謝況弈越滿意,覺得他拋繩甩鉤的姿勢利索灑脫極了!不禁手痒痒地想把杜小曼喚醒,見證謝況弈的英姿。
鶴白使淡淡道:“且知道再補一指,避免那女子半道醒來。省了許多麻煩。確實考慮得十分周全詳盡。”
雲玳將欲偷偷彈出法力的手指縮回,繼續啃著桃子看。
就在杜小曼的衣角觸碰到牆頭瓦片時,不遠處驀地響起一個聲音。
“謝少莊主就打算這樣把人帶出去?”
花廳之中,茶煙裊裊,秦蘭璪端坐上首,慢條斯理拿杯蓋撥著浮葉。
“寧卿百忙之中,竟得閒到小王府邸,真稀客也。”
寧景徽微微躬身:“王爺自宮門前將唐郡主帶回,臣便為此事而來。唐郡主在裕王府,極不妥當。望王爺將郡主放回。”
秦蘭璪自杯上抬起眼:“寧卿,你早就知道,孤喜歡這個女子,欲娶她為妃。孤自然要將她帶回來。”
寧景徽肅然:“唐郡主乃慶南王慕雲瀟之夫人,擄掠有夫之婦,有違律法。”
秦蘭璪笑笑:“唐郡主已將與慶南王和離,寧卿不是不知道,非得和孤較這個真麼?也罷。孤就是愛唐郡主無法自拔。願為此情,奮不顧身。她是郡主,孤身有王銜,此事按律當宗正府處置。卿居右相之位,理外廷朝事,幾時連宗正府都成了轄下?”
寧景徽再躬身:“臣自不敢逾權干預及宗正府事務。但王爺娶妃,亦為禮部事務,臣不得不問。禮部袁尚書,隨同臣一道前來,未敢擅入,在門外聽傳。”
秦蘭璪呵道:“寧卿這是準備得很充分哪。”垂下眼皮,輕喟一聲,“到了這個份上,孤就和寧卿透個底。孤既做出這般舉動,便早將此身此生其餘一切置之度外。唐郡主,孤絕不會放手。寧卿就按照自己的打算看著辦罷。”
寧景徽一怔,繼而苦笑:“王爺執意要做情聖,臣豈有資格多言。只請王爺以大局為重。”
秦蘭璪打斷他的話:“孤的心中只有情,紛擾俗務,律法倫常,於孤不過是浮雲。”
寧景徽也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王爺,臣也就逾越說些實話了。皇上要下的那道聖旨已擬好,如今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王爺定然不打算讓唐郡主留在府內或京城。與臣這般言語,亦不過拖延。但即便臣此時不聞不問,王爺以為,唐郡主出了這個門,還有活路?”
秦蘭璪凝視寧景徽:“寧卿居相位,掌朝綱,竟為一女子殫精竭慮。這是連孤都要挾上了。寧卿平日裡,都忙些什麼哪?”
謝況弈對方才響起的聲音充耳未聞,將杜小曼扯上牆頭。幾點寒光陡至,謝況弈順手將飛鉤一甩,寒光叮叮跌落。
“謝少莊主真是好身手。”一道藍色身影掠上牆頭,嫣然一笑。
謝況弈收起飛鉤:“我一般不打女人。”
那女子撲哧一聲:“少莊主真風趣,你壞我教之事也不是一樁兩樁了,怎還說話這麼客氣?哎哎,別急著變臉。此時此地,你我並非敵人。少莊主想救唐郡主,我們也想。”
謝況弈看也不看她,正要俯身抱起杜小曼,掛趴在牆上的杜小曼突然向牆外一沉,謝況弈按住她的身體,反手向那女子的方向彈出幾塊瓦片,回掌向牆外一揮。
牆下陡然縱起又一道藍影。牆上的女子擰身避過瓦片,已極快地撲來,謝況弈攬住杜小曼,向外一推,拔出纏在腰間的軟劍,縱身躍起,劃向那兩道藍影。
杜小曼卻是又飛回了大樹,被繩索捆著的身體像個鐘擺一樣晃蕩,將她從濃重的黑暗中晃出了一絲清明,剛迷糊著欲掙扎撐開雙眼,做拋物線運動的身體掛上了旁邊一根小樹杈,肚子一硌,悶聲嗝了一下,再度沉進黑暗。
那兩個藍衣女子卻未與謝況弈再交手,一左一右遠遠又落在牆上。
先來的那個女子再笑盈盈地道:“謝少莊主是否還不知道,皇上在宮中召見唐郡主時,對她一見傾心,已決意要將她納入後宮。這下謝少主要對付的可不只是寧景徽,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忠心耿耿,為了朝廷顏面與社稷朝綱的人,要為君除害呢。若非我們姊妹為少主打掃屋脊,可能少主出裕王府,也不會太順暢。少莊主不妨猜猜看,你出得王府後,得對付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