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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早片刻和晚片刻的差距而已。
杜小曼在逃脫無望的境界中,仍深深地盼望,朝廷能把郭嬸這幫人拐子判重重的刑!
可憐那些女子,被迫做了這樣的營生,即便被解救出來,在觀念保守的古代,恐怕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等於一生都被毀了。
真是不公平,明明她們是受害者。
女人總能這麼輕易地被毀掉,社會的觀念,道德的標準,總是對女人特別的嚴苛。
杜小曼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看天:“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對男人和對女人的標準完全平等就好了。”
孤於箬疑惑地道:“你在說什麼?”
杜小曼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把這句話說出了口:“啊,沒什麼……到底咱們怎麼才能……”
孤於箬再望向房屋的方向:“我又聽了一下,好像他們自己打起來了?”
杜小曼愕然:“啊?”
孤於箬認真地說:“應該是的,這些官府的人,自己和自己打起來了。”
杜小曼還來不及目瞪口呆,房屋方向的天空上,突然綻開一朵煙花。
河邊傳來了呼殺聲。
河岸上、船上的一些兵卒抽出兵刃,向著自己身邊的其他兵卒砍了下去。那些被砍的兵卒們猝不及防,很多還都來不及拔出兵器就倒了下去。落水聲不斷。
孤於箬抓住杜小曼的袖子:“你看,他們的衣服不一樣。”
我沒你那麼好的視力……趴在樹杈上努力睜大眼的杜小曼在心中流淚。孤於箬貼心地向她解釋:“砍人的那些兵,衣服上沒有紋飾,鎧甲下的布衫是藍色的。被砍的那些兵,衣袖上都有一隻鷹。鎧甲下的布衫是紅色的。”
杜小曼愣怔了片刻,腦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推推身邊的孤於箬:“你能不能趁亂下去,把士兵的衣服弄兩套來?”
雙方在互砍,只是憑衣服判定敵我,來不及詳細確定,比較方便渾水摸魚。
但稍一冷靜,她就知道這個主意不可行。場面再怎麼亂,孤於箬要接近混亂場面,拖兩具屍體,扒下衣服,再抱著兩套帶鎧甲的衣服回到樹上,再換裝備……
步驟太多了,太需要時間,不可能。
她立刻說:“你當我沒說過。”
孤於箬卻道:“應該可以的,你要什麼顏色的衣服?”
杜小曼搖頭:“不行不行,絕對行不通,你做不了。剛才是我腦殘了,你當沒聽過。”
孤於箬看看她,轉過身,縱身躍下樹。
杜小曼在樹上跌腳,箬兒這個一根筋的傻娃!這該怎麼辦!萬一箬兒有個什麼意外,她真的是罪孽深重,只能回天庭任北嶽帝君恥笑了。
她向樹下張望,看不見孤於箬的身影。
河邊的灌木叢中微動,一個剛剛砍倒紅衣兵卒的藍衣士兵察覺到了,端著長矛走向灌木叢,杜小曼捏了一把汗,卻只見那個士兵一個猛子扎進了灌木叢,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過了片刻,灌木叢又簌簌地動起來。
兩個打倒了對手的紅衣兵卒發現了動靜,互相看了一眼,舉著長刀逼近灌木叢,喝道:“什麼人!”
灌木叢中躍出一個藍衣兵卒,手中的木棍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點出,兩名紅衣兵先後倒地。
藍衣兵把他們拖進灌木叢,周圍的兵卒們都在忙著互砍,以為是正常廝殺,沒有在意。
藍衣兵卒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居然徑直走到了杜小曼躲藏的大樹下,敲敲樹幹,擦亮手中的火石,抬起頭。
火光照亮了孤於箬的臉,他做了個下來的手勢。
杜小曼看著距離遙遠的地面,腿軟。
孤於箬似乎想起了她不會輕功,下不了樹,轉身走開,片刻後抱著一個包袱走到樹下,就這麼大模大樣地躍上了樹,把包裹丟給杜小曼。
杜小曼吃了一驚,果然看見樹下有幾個藍衣兵卒走了過來,喝道:“樹上有什麼人?”
孤於箬縱身躍下樹:“沒什麼。”說話間一揚手,幾個藍衣兵趴倒在地。
不遠處,又一個藍衣兵看到了這一幕,卻飛快地轉身向別處去了。
杜小曼在樹上手忙腳亂地換衣服,這套衣服是紅衣兵卒的,她一邊擔心著脫下的衣服鞋子別不小心掉下去,另一邊又在苦惱衣服鎧甲怎麼穿,樹上難以行動,她動靜太大被發現,更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扣對了腰帶,套上了靴子,又費了半天才把頭髮塞進頭盔。她把換下的衣服打了個包,小心翼翼地藏掛在樹上,探身比了個可以了的手勢,孤於箬再度跳上樹,把她帶下樹。這一舉動又被幾個打到附近的兵卒發現了。
那幾個兵卒都對孤於箬居然從樹杈上帶下了一個紅衣兵感到驚訝,一時互毆的手都慢了。
孤於箬扶著杜小曼站定,再一揚手,這幾個目睹此事的兵卒,不管紅的藍的,統統都倒地不起。
孤於箬丟給杜小曼一把刀:“我們先裝作互砍的樣子,邊打邊靠近河邊,看看有沒有機會。”
杜小曼發現,孤於箬其實比她想像得聰明多了,她點點頭,掄起刀。一路上,藍衣兵或紅衣兵有想過來幫忙的,都被孤於箬輕描淡寫地料理掉。
杜小曼讚嘆地說:“箬兒,其實你的武功很棒啊,為什麼總謙虛地說不好呢?”
孤於箬認真地說:“不好,比不上弈哥哥。”
這孩子的心裡,滿滿的,全是弈哥哥。
杜小曼一時走神,孤於箬的聲音再度把她拉回現實:“小曼姐,紅衣兵好像都倒了……”
杜小曼轉頭,果然旁邊站著的,只剩下一排排的藍衣兵,不少正噙著殘酷的笑容,向她看來。
幸虧正在此時,突然傳出兩聲長笑,好像遊戲裡的大BOSS發大招之前的笑聲,吸引了那些藍衣兵的注意,杜小曼趁機假裝在孤於箬的矛尖上一撞,撲地裝死。
她用胳膊蓋住臉,只聽見刀兵聲止,寧景徽的聲音在遠處道:“本閣沒有猜錯,區區一個水寨,幾個烏合之眾,竟能拐賣女子多年。背後若無官府撐腰,決不可能。”
姜知府的聲音道:“寧相在說什麼?本府一時沒有聽清。”
裕王的聲音冷冷道:“敗類,朝廷的蛀蟲!”
姜知府嘆了一口氣,充滿了遺憾和沉痛:“唉,想不到一個拐子yín窩,竟如此厲害,與那月聖門勾結,設下埋伏,讓禁軍弘統領當場殉職,慕王爺誤中流箭身亡,寧右相身中毒鏢,傷重不治,未己亡故。本府留守對岸,未能在場身先士卒,致使朝廷連損三名棟樑,自責難當,已踏平賊窩,所有賊寇就地凌遲,以敬王爺、右相和弘統領的英靈。”
裕王怒喝:“你敢!”
趴在地上的杜小曼,頓感心驚。
姜知府居然是一隻黑暗BOSS!難道她真要親眼見證朝廷的幾個巨頭一起折在這個島上?
雖然她挺厭惡慕渣男,但是包括他在內,她還是不想看到他們死的。
可是,現在她自身難保,就算箬兒武功挺高,也肯定打不過這麼多人,救不了他們。
怎麼辦?
姜知府長嘆了一聲:“唉,諸位在杭州勞心勞力,血染西湖,平定邪教,實是應該直接回京復命,不該再到堇州。”
慕雲瀟道:“姜知府把一個拐賣婦人的小水寨誇大成月聖門的分舵,引我等來此,真是費心費力。”
姜知府道:“那也是諸位先疑了我,帶著如斯多的兵馬同行,只是我占了先機罷了。”
寧景徽道:“姜知府,你乃四品知府,為何會入了月聖邪教?”
杜小曼再度心驚,姜知府居然竟是月聖門的人?月聖門不是專殺男人只收女人麼?
姜知府陰惻惻道:“邪教?月聖門乃公主承天命所建,先皇親封,怎麼到了寧相這裡,就成了邪教?寧相污衊聖教為邪教,就是污衊先皇,居心何在?”
裕王道:“姜紱,你是個男人,如夫人娶了好幾個了吧?正是月聖門最愛殺的那種。你進去了,難道還想娶聖姑,做聖爺?不怕趕個月亮圓的時候,她們先殺了你祭旗?”
姜知府道:“月聖門只殺該殺的人,違逆天命的人。”
裕王冷笑兩聲:“竟然連天命二字都用上了,真不得了。”
姜知府慢悠悠道:“弘統領若有不忿,可以到陰曹地府,親自去問問,天命是否屬實。”
杜小曼又疑惑,姜知府為什要叫裕王為弘統領?
大概是裕王故意隱藏身份吧,怪不得剛才裕王對寧景徽的態度那麼奇怪了,如果姜知府知道自己抓住的人中不單有右相和慕雲瀟,更有裕王,恐怕會更得意。
聽他們話里的意思,寧景徽他們是被姜知府騙了,以為這裡有月聖門的餘黨,才帶著兵馬同行,並不是來抓她杜小曼的。
她又自作多情了。
裕王再揚聲道:“你們這些兵卒,領朝廷糧餉,各個都是七尺男兒,難道真要背叛朝廷,投靠一個已被剷除的邪教?”
杜小曼的周圍,鴉雀無聲。
姜知府道:“弘統領,你怎麼就不明白?他們現在是朝廷的兵馬,將來還是朝廷的兵馬。右相、慕王爺和統領大人不幸罹難,他們從賊寇手中奪得了幾位的全屍,聖上痛惜之餘,還會賜予他們封賞。”
杜小曼毛骨悚然。
寧景徽緩緩道:“姜紱,本閣再給你一次機會,放下屠刀,為時未晚。”
姜知府呵呵笑道:“寧右相,下官定然會為你等食素三日,多燒高香,多找幾個和尚道士做法。”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杜小曼的身邊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呼,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滴在她的身上,砸得盔甲和頭盔啪嗒作響,一股腥味瀰漫。
杜小曼大膽地偷偷抬頭,徹底傻了。原本倒在地上的那些紅衣“屍體”又爬了起來,一批又一批藍衣兵卒躺倒在地。
孤於箬正被幾個紅衣兵圍砍,杜小曼趕緊跳起身,孤於箬向她使了個眼色,往河邊退,杜小曼跟著他向河邊奔去。
孤於箬打暈了幾個紅衣兵,搶到了一條船,扯過一個藍衣兵:“會划船麼?”
那兵卒險些命喪刀下,被孤於箬一扯才撿回一條命,愣怔了一下,拼命點頭,連滾帶爬上了船。
杜小曼跟著要跳上船,那兵卒掄刀沒頭沒臉地向她砍,孤於箬一枚石子打飛了他的刀,杜小曼趕緊舉起手:“我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