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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蘭璪鬆開了杜小曼的手腕,突然握住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猜你想說的答案,猜對了沒有?”

    杜小曼還未來得及反應,秦蘭璪懶懶一笑,將她往謝況弈那邊一推。

    杜小曼一個踉蹌,謝況弈扣住她的手臂,簡潔地吐出一個字:“走。”

    杜小曼卻仍不由自主看向秦蘭璪,張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在此時,她視線範圍邊緣處,似乎亮了起來。

    火!是火!

    熊熊火光,沖天而起!

    別苑在著火!

    杜小曼的心狂跳起來。

    這樣的火光,她是第三次見了。

    第一次在杭州,第二次在桃花島,每一回都是天翻地覆,血雨腥風。

    她身體騰空而起,落上了一匹馬的馬背。她下意識掙扎轉頭,謝況弈一抖韁繩,駿馬撒開四蹄,以閃電般的速度急馳。

    秦蘭璪獨自站在原地,熏紫的衣袂在風中輕揚,背後是半天火光,夜幕與湖水染成混雜著金色的血紅。

    有一群人,正向他走去。

    為首的人,依稀是每次大火燃起時,必要閃亮上場的……寧景徽……

    馬匹拐過一個彎道,什麼都看不到了。除了天上的火光。

    第五卷漂泊秋風中

    荒野,樹林,溪水潺潺。

    杜小曼坐在溪邊,在清晨的薄霧中抱住了頭。謝況弈遞給她一個水袋:“累了你就睡會兒。”

    杜小曼有氣無力道:“不用了,睡得夠多了。”她的後頸隱隱作痛,謝況弈策馬帶她離開時,她下意識地掙扎,脖子後一疼,兩眼一黑,再睜眼時,天已經要亮了。

    謝況弈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杜小曼努力梳理思緒。

    秦蘭璪、起火的院子,寧景徽,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晃。

    她猛地站起身:“我得回去!”

    正坐在地上喝水的謝況弈抬起眼皮看看她。

    杜小曼加重語氣:“我必須得回去!”

    謝況弈點點頭:“嗯,行,那你回去吧。”

    杜小曼環顧四周,再抬頭看看泛著朝霞的天邊。

    謝況弈向旁邊一比:“那裡是北。”

    哦。杜小曼再繼續環顧,謝況弈閒閒將胳膊搭在膝蓋上:“知道該往哪裡走麼?”

    杜小曼悻悻地回身,對上謝況弈的視線:“不知道。”

    謝況弈簡潔地說:“我不會告訴你。”

    “……”

    杜小曼張了張嘴,終於爆發了:“謝大俠,我不知道影帝怎麼搭上了你,我也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如果我不進京城,寧景徽就會問他的罪,他可能就……其他的事情和我沒關係,我也不想扯上關係,但是我不想因為我的事連累別人!”

    謝況弈用茫然的表情看著她:“影帝是什麼?”

    “裕王!秦蘭璪!時闌!”

    “這個稱呼是你對他的愛稱?”謝況弈目光里含著你腦子壞了嗎的疑問,“寧景徽敢治他的罪?你在說笑話?”

    杜小曼無力道:“謝大俠,你得和我說實話,是不是我們走的時候,裕王和寧景徽正要火併?到底他倆誰的勝算大點?”

    謝況弈一口水嗆在喉嚨里:“你真夠可以,裕王和寧景徽火併,哈哈,真神了!一般人想不到這裡!”

    “那火……”

    “火是月聖門放的。”謝況弈擦擦嘴邊水漬,“月聖門想找寧景徽報仇,即便知道留宿別苑定然是圈套,裕王和寧景徽等著她們送上門,也還是過來尋仇。嘖,送死罷了。”

    少年,這是你不知道幕後BOSS的真實身份!

    “寧景徽為什麼要帶兵過來抓時闌?”

    謝況弈皺眉:“抓?起火了,寧景徽當然要親自過來救駕。話說你到底怎麼想到寧景徽要抓裕王?他二人一路合謀,同心同德。你真看得起寧景徽,即便他與裕王不和,一個是君一個是臣,敢動皇上的親叔,等於要造反了。”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杜小曼徹底抓狂了,“為什麼他讓你帶我走?”

    “原來你不想走啊。”謝況弈頓時一臉浮雲,“他以為你不想跟他進京,不能明著放你,所以就讓我把你帶出來。也是,你如果跟著他進京,就是裕王妃了。”

    “誰要當裕王妃!”杜小曼的聲音又高上去。

    謝況弈站起身:“你要是真不想當,那就歇一會兒,吃點乾糧喝點水,繼續趕路。”走到馬前,從馬鞍兜里掏出兩個大餅。

    杜小曼徹底無力了,接過謝況弈遞來的一個大餅,啃了一口,腦中依然一團漿糊。

    謝況弈面無表情地咬著另一張餅:“我娘做的事……對不住。”

    杜小曼一愣,含糊道:“呃,沒什麼……我如果是謝夫人,可能也會這麼做。”

    “你別替我娘找藉口了。”謝況弈聲音生硬,“一般人做不到她那樣。寧景徽到白麓山莊要人,她不想讓我家牽扯上朝廷。不過她以為把你交給寧景徽,頂多就是把你送回去。不知道你那時候差點被……後來她知道了,才又安排人送你。總之,此事我們白麓山莊道義有虧。”

    杜小曼冷汗謝夫人把她賣給寧景徽是比較不厚道,但一開始就是謝況弈幫她,無論怎麼算,都是她欠了白麓山莊。幫她是人情,不幫是本分,怎麼可能還上升到道義有虧這個高度。

    她趕緊說:“沒虧,沒虧。對了,箬兒好麼?”

    謝況弈簡短地說:“挺好。”

    杜小曼竟不知道怎麼接話,謝況弈也沒再說什麼,一時有點冷場。

    杜小曼默默啃完了餅,喝了兩口水。謝況弈解開馬繩,整裝待發時,杜小曼還是憋不住又問:“你,到底怎麼和秦蘭璪他聯繫上的?”

    謝況弈吐出的話讓杜小曼很震驚:“我與他,算早有聯絡。那時我尋不到你,裕王竟派探子向我傳話,說你被月聖門抓去了。但我晚了一步,先被他們救了你。我尾隨時,裕王又派人傳話給我,約我一共對付月聖門。”

    杜小曼手裡的水袋差點掉到地上,影帝心機真是深不可測。她趕緊問:“你答應了沒?”

    謝況弈哼了一聲:“我不與朝廷為伍。”

    謝天謝地。

    謝況弈又道:“我拒絕此事後,他又傳信給我,說月聖門路上將有滋擾,你進京後還是會有些麻煩,你又不願嫁他做裕王妃,所以讓我帶你走。其實我也有些納悶,按理說不該如此輕易地放了你。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了,我就先過來。”

    杜小曼默默地聽完,默默地站著。

    謝況弈整整馬鞍:“我把你帶出來,就不可能送你回去。若是你想到別的地方,可以跟我走。走不走?”

    眼下形勢,還有得選麼?

    杜小曼厚著臉皮道:“謝大俠,多謝。”

    謝況弈道:“少說廢話,快上馬。”

    馬行顛簸,杜小曼的心也一直在跟著顛簸。

    她一直想,為什麼?

    秦蘭璪為什麼突然放了她。

    那股血腥味……還有那火……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出事,結果怎樣?

    這些跟她沒什麼關係,她卻不由自主地去想,不得不想。

    月聖門VS寧景徽這條一直清晰的線慢慢拉長,才發現,竟是一張網。網的中軸線上趴著時闌,網上還連著很多她認識的人。

    謝況弈、綠琉……

    至於她,就是一隻路過時,不慎被黏住的小螞蚱。

    現在算是脫網了麼?不知道。

    只是,回頭看到的秦蘭璪在夜與火光中獨自站著的身影,不斷在腦內和眼前晃來晃去。

    謝況弈疑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病了?”

    杜小曼驚回過神:“沒有啊……我很健康!”

    “你一直像在打擺子。”

    “呃,錯覺,錯覺。”

    下午,馬行到一座城外,下馬休息時,杜小曼向謝況弈道:“謝大俠,這次又麻煩了你一回,實在太感謝了,暫時還無以為報。我看我們就在這裡別過吧。”

    謝況弈看著杜小曼,沒說話,只用表情問,你又發病了?

    杜小曼清清喉嚨:“我……我一直都在麻煩你,但總不能老依賴別人,人得靠自己。所以……”

    謝況弈點點頭:“哦,好。”

    嗯?就這麼簡單?

    杜小曼驀然有覺得少了點步驟,她抬手揮一揮:“那我走了哈,再見,拜拜。”

    謝況弈再點點頭:“嗯。”

    杜小曼轉過身,向城門走,脊樑上一直像扎著刺一樣。

    快到城門前,她終於忍不住回頭。謝況弈牽著馬在幾步開外。

    杜小曼再抬手揮一揮:“再會……”

    謝況弈道:“再會。”

    杜小曼又回過頭繼續向前走,到了城門前,兩根長矛擋在面前。

    “將文牒拿來驗看。”

    杜小曼傻眼了,好聲好氣道:“軍爺,我忘記帶了,可不可以通融一下?以前進城都不用的。”

    “忘記帶了?”一個兵卒上下打量她,冷哼一聲,“以前是以前,此刻是此刻。小娘子,你孤身在外,又無文書,該不會是……”

    一個藍皮的冊子從杜小曼肩上遞了過來,謝況弈的聲音冷冷道:“她的文牒。”

    兵卒接過,打開,掃了一眼,撤起長矛。

    杜小曼收回文牒,快步進了城門,汗顏地向謝況弈道:“謝大俠,多,多謝……”

    謝況弈看都不看她,牽著馬從容地從她面前走過,飄下一句話:“我們已經別過了。”

    是……是……

    杜小曼揣起文牒,向著謝況弈的背影吐出一口氣,想先閃進一家飯館吃個飯,順便可以等謝少主走遠了再說,剛走到一掛招簾下,她驀然想起,兜里沒錢。

    杜小曼只得接著往前行,謝況弈就在她前方一兩丈開外的地方牽著馬慢悠悠地走著,搞得比較像她在尾隨謝況弈。好在又走了一段之後,到了十字路口,謝況弈直接向前走了,杜小曼趕緊左拐,一個碩大的“當”字映入眼帘,她一陣驚喜,飛奔過去。

    當鋪不算大,櫃檯里只坐著一個打算盤的小夥計。杜小曼拔下頭上的釵子,摘了腰上的佩飾遞進櫃檯,小夥計接過看了看,先掂掂那根簪子:“包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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