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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浣的母親被小叔們強逼,連家宅都要被占,再經此事一氣,竟生生被氣死。

    “最後姨娘帶著我,流落街頭。”夕浣悽然苦笑,“姨娘沒存幾個私房錢,也不懂掙錢的活計,一開始賃屋在市井中住,我的叔叔們還疑心姨娘走時,夾帶了我爹留下的珠寶,時常派人過來滋擾,還常有地痞欺凌。姨娘本就出身煙花之地,最後沒有辦法……”

    那天晚上姨娘哭著說,讓夕浣別恨她,如果不這樣,兩個人都活不下去了。她又說,她已經和青樓的老鴇達成了協議,夕浣只是住在青樓而已,由她接客。

    夕浣再長嘆:“那時我雖才十歲,但經歷許多,也懂得世情冷暖。我就和姨娘說,都到了那個地方,你賣我不賣,那怎麼可能呢?我說……姨娘我什麼都可以做。”

    果然,她這麼說了之後,一開始還一副晚娘嘴臉,對著姨娘挑三揀四的老鴇頓時就笑了,說:“這女孩子,相貌好,更難得有一顆伶俐通達心,將來必有成就。”立刻把她們挪進了最好的房間,又請老師來教夕浣琴棋書畫。幾年後,夕浣正式開牌接客,綾羅綢緞妝扮起來,開牌那一晚,就成了暖香玉的花魁。  

    夕浣自嘲一笑:“不知妹妹聽了這些,會不會看不起我。但凡性烈的女子,應該是寧可尋了短見,也不肯入勾欄吧。可我……我那時看了太多的死人,我永遠忘不了,我娘臨死前,一口氣咽不下,痛苦的樣子。我只想……好死不如賴活著,我想活著。”

    杜小曼黯然,其實她來到這個時空,到處跑來跑去,也只是想活著,好好的活著,這種感情和夕浣是一樣的。

    夕浣又接著往下說,她開牌接客之後,有很多富有的客人都爭著找她,姨娘對她說,你淪落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是對不起老爺和夫人了,你記得,做這一行,青春易逝,要把握機會,找個富有的恩客,如果能嫁入大戶人家做小,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那時候不懂事,多了幾個人捧,便當自己是天仙了。殊不知那些王孫公子,即便捧著你,也只不過把你當個玩意兒,勾欄的女子,談什麼傲氣呢?姨娘也勸過我,可我聽不進去。那時,我以為,我想找個男人做依靠,是隨便挑的。其實,願意娶勾欄女子的男人,少之又少,姨娘說,碰見一個就趕緊嫁了,我還不以為然,真是……”

    夕浣滿臉苦澀:“算是活該我不開眼吧,後來,我竟然喜歡了一個人,喜歡的竟然是古賢。”  

    夕浣萬萬沒想到,在勾欄里竟然會遇見自己曾訂過親的古家公子。古家公子見到她,十分痴迷,常常來找她,各種山盟海誓,說當年退婚時他還小,做不得主,如今見到夕浣,才知道她就是自己要娶的人,沒了她,他就活不下去了。

    “我竟就糊住了心,相信了,我以為他會明媒正娶我。他家裡窮,沒錢進勾欄,是我拿自己偷存的私房錢給他。老鴇打我,我也忍著,姨娘勸我,我不聽。後來,我帶著積蓄,和他跑了,姨娘為了幫我逃走,被勾欄的人打斷了腿,扔出去,只能沿街討飯……”

    夕浣緊緊握住拳,一字字平緩地往下說。

    “我和他逃到了京城,我拿出全部的銀子供他讀書,可他為了巴結考官,為了求功名,竟要去勾引考官的千金……”

    杜小曼不禁脫口而出:“這個賤人!”

    夕浣冷笑:“何止賤,他嫌我礙事,竟將我哄到山上,把我從山頂推了下去。呵呵,你知道麼?他推我下去時,還和我說,夕浣你這般愛我,肯為我做任何事,想來為我死也願意的吧……”  

    這,這簡直是空前絕後的狠毒奇葩!杜小曼脫口道:“這種男人,活剁了都便宜他!”

    夕浣淡淡地笑了:“我被聖教所救後,沒有活剁了他。我不過是拿針扎在了他的穴道上,然後把他的經脈一根一根地挑斷,讓他慢慢的,一點點地死。”

    她再掀開袖子。

    “我當時摔下山崖,臉也毀了,渾身都是傷,是聖教的姊妹們用靈藥救了我,又輸功力給我。我再世為人,也學了武功,再不會被任何人欺負了。本來這個傷疤,用聖教的靈藥可以治好,但我要留著它,我要自己記得當年,這些也是我對不起姨娘的懲戒。”

    她轉過身,輕笑:“說了這麼多,妹妹該聽煩了吧。”挽起杜小曼的手,“走,我再帶你看看,我們姊妹住宿的地方。”

    杜小曼跟著夕浣和傲梅繼續往前走,綠琉繼續在沉默相隨。杜小曼本以為等一下立刻會聽到第二個故事,結果那個叫傲梅的女子一直沒說什麼話。

    夕浣在指給杜小曼看月聖門住宿的地方。

    月聖門鮮菇們有合住的,也有獨居的。  

    夕浣向杜小曼說,這種住宿方式,不以職位劃分,喜歡和別人合住的,就住合住的房間,愛獨居的,可以申請獨住的小院。像壇主月莧,就是住在一個十人合居的大房間裡。

    其實月聖門是眾姐妹平等,沒有等級之分。

    不過月聖門近日被寧景徽追殺,各地壇口被毀,房間有限,有些剛入教的姊妹,可能一時之間排不到獨居的女子,得先和別人擠擠。

    “壇主或琉璃使這樣有司職的姊妹,是因為她們的能力比別的姊妹強些,便比大家多做些。是為了眾姊妹,而非高人一等。我們每位姊妹都是月神的孩子,都是一樣的……”

    這種級別的洗腦詞當然忽悠不住杜小曼這種被現代社會的各種GG推銷錘鍊過的腦殼。

    她問:“那聖姑也和我們是一樣的麼?她是怎麼樣的?”

    夕浣與傲梅交換了一個眼色。

    綠琉道:“聖姑,是月神的化身,有緣者,才能見到她的真容。”

    杜小曼點頭:“哦,那麼月神的化身,應該比月神的孩子輩分高,這樣說來,聖姑還是高一階的。”  

    綠琉冷冷道:“縱然月神恩澤慈愛,我等亦恭敬不妄論。”

    杜小曼正色:“對不起,我沒有不尊敬的意思,我就是問問。”

    綠琉微微皺眉,夕浣含笑:“那麼媗妹妹想住獨立的房間,還是合住?”

    杜小曼道:“房間不夠,我要獨立的房間不好意思……你們看著安排吧。”

    夕浣嫣然道:“恰好有獨立的靜室給妹妹,就是你醒來時住的那間,只是有些簡陋。”

    杜小曼道:“不簡陋,已經很好了。”

    夕浣笑:“媗妹妹真是一點嬌氣也沒有。”

    杜小曼聳聳肩:“我漂泊江湖許久,酒樓開過,那些苦逼的經歷,你們也都聽說過了,還嬌氣個鬼啊!”

    夕浣撲哧掩口:“妹妹說話用詞真真是有趣!”

    不久後,她們到達了分給杜小曼的小房間。  

    杜小曼一直沒有等到那個叫傲梅的女子講她的故事,連話也沒怎麼說過,她終於在快到房間門前時好奇問:“傲梅姐姐,你又是怎麼進入聖教的?”

    傲梅一臉平靜,簡潔道:“我家中窮,弟弟娶親,爹娘把我賣到一家,給一個快死的癆病沖喜。轎子進門,他就死了,那家要我殉葬。殉葬前,幾個看守祠堂的男人要jian污我,聖教的姊妹路過,殺了他們,帶我入教。”

    杜小曼默然。

    夕浣道:“妹妹,聊了這麼久,你也該累了。先歇一歇,我們去廚房看看,吃飯時再來找你。”與傲梅一起離開,傲梅走到門前,又轉過頭,直視杜小曼的雙眼:“你其實不想加入聖教吧。”

    杜小曼抖了一下。

    傲梅冷冷望著她:“你其實跟那些世俗人一樣,對聖教是那種看法。但對我來講,加入月聖門,是對的。世人都以為,我應該死,那些人即便jian污了我這個該死的人,也沒什麼。只有聖教覺得,我應該活著,他們才該死。”

    她淡淡說完這些,轉身離去,合上了房門。  

    綠琉望向杜小曼,幽幽嘆了口氣。

    “郡主,聖教並非你想像的那般,所以,郡主在言辭之間,如果……”

    杜小曼打斷她的話:“你不用叫我郡主啊,就像你們說的,現在我們在聖教內,都是姊妹,要以姊妹相稱,何必再這麼客氣呢?綠琉妹妹。”

    綠琉目光閃爍:“郡主生我氣了吧。”

    杜小曼笑盈盈地道:“沒有,在你看來,應該是幫我介紹了一個好歸宿,一個可以讓我開始大好前程的地方。我要是再生氣,不領情,豈不是恩將仇報?”

    她始終還是不習慣這樣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說話,話出口,自己都煩躁得慌,鬆開面部神經,擺擺手:“現在我人在這裡了,說什麼都多餘,我只想問你,碧璃是不是也是月聖門的人?”

    綠琉搖了搖頭,杜小曼將信將疑,綠琉和碧璃的名字合起來正好是“琉璃”二字。

    琉璃使,琉璃使,真的只有一位……?  

    綠琉觀察她的表情,道:“郡主也知道碧璃的脾氣,倘若她是聖教中人,不適合擔任和我一樣的職務。”

    杜小曼輕笑一聲,誰能保證自己能了解一個人的真實個性?反正她現在沒這個技能。

    她有點口渴,剛轉目看向桌上,綠琉便熟練地替她斟上茶水,杜小曼立刻制止她:“我自己來就行。你坐吧。”

    綠琉再看看杜小曼,神情竟然有點受傷,放下了茶壺。

    杜小曼喝口茶潤潤喉嚨,又問:“那你……為什麼會加入月聖門啊?”

    綠琉苦澀地笑了笑:“我是個下人,家養的奴婢,將來也會配個下人,有了孩子,也還是下人或奴婢。”

    但是,加入了聖教做鮮菇,就能改變命運了。現在還是個幹部了。

    杜小曼瞭然。

    新問題又來了,綠琉其實會武功,加上在月聖門的職務,應該加入很長時間了。

    那麼,唐晉媗還沒有嫁人時,綠琉就是月聖門的人?

    “你既然已經加入了月聖門,為什麼還要繼續做下人?”  

    綠琉的目光再閃爍了一下:“這個……”

    正在這個時候,門響了,恰好打斷了綠琉的話。

    月莧笑吟吟走進來:“媗妹妹沒有休息?”

    杜小曼放下茶杯起身:“哦,沒有,我正在和綠琉妹妹聊天呢。問她為什麼明明是聖教的琉璃使,還要繼續做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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