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杜小曼指向鏡子:“這絕對不對!我向天發誓,當時我絕對絕對不是這樣說的!”
雲玳安撫地笑:“知道呀,這面天演鏡只是可能發生的情況演示一下啦。”
鏡中的畫面已是她被絆倒的時候,杜小曼看著那個掙扎在寧景徽懷中的自己,汗毛倒豎。
到她跌跌撞撞離開時,那一臉小心肝亂跳的迷醉,杜小曼簡直無法再看下去了。
畫面噌一下跳到了黑漆漆的夜間場。這裡,就是從沒發生過的鏡子原創情節了。
一個掛著燈籠的迴廊下,她仰望著寧景徽,臉上寫著滿滿的花痴與心痴:“放心吧,我在宮裡會沒事的。我,我不是為了你啦。”
寧景徽摸摸她的頭髮,溫柔地道:“萬事小心,順勢而為就可以。”
天哪,那個隨後咬一咬嘴唇,羞答答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的女子會是她!
杜小曼抖了一下:“這不……”
“這不是事實,只是事情發展的預測啦。”雲玳立刻道,“肯定和真實會發生的有出入,大情節,看大情節就可以!”
好吧,大情節。
接下來的大情節是——皇宮,含涼宮寢殿。
她一臉悽厲,指著寧景徽的鼻子:“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好啊,寧右相,寧大人!你真了不起!為了家國天下,你真會犧牲!”
寧景徽的台詞倒是原字原句。
“本閣自知,對杜姑娘罪孽深重,亦不做辯解。當有的種種報應,願數倍承受。”
“啊哈哈哈——”鏡中的“杜小曼”仰天長笑,“杜姑娘,你居然叫我杜姑娘!那個口口聲聲喊我曼兒的人,在哪裡?那個人和現在站在我面前人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杜姑娘,呵呵——”
她再悽厲一笑,死死盯住寧景徽,充滿了濃濃的由愛轉成的怨與恨。
“寧景徽,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我!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
“這是什麼鬼東西!”鏡子外的杜小曼咆哮了,“能給我換個台詞嗎?細節不對也不能不對成這樣吧!”
“你說!你說!你對我說的話可曾有一句是真的!”鏡中八點檔繼續播放。
杜小曼抓狂地顫聲喊:“切!切!直接上末尾就成!”
畫面閃爍了兩下,鏡子好像對這個情節很是不舍,閃爍模糊清晰再閃爍,拖到鏡子裡的那個瘋女人喊完“對我你到底有沒有過一絲真心!”之後才慢吞吞換了一個場景。
應該是大結局了。
碧璃和宮女們都跪下了,“杜小曼”眼中滿是幽怨,臉上也滿是幽怨,悽然一笑,周身十米開外都充滿了幽怨。
“罷了,是我太傻,太痴心,愛上了這個無情的男人,這個心裡只有天下的男人,這個不該愛的男人。是我錯了,大錯特錯了。我願賭服輸!”伸手抓起漆盤上的小匕首,拔鞘。
嚓,噗——
畫面抖動兩下,滿屏猩紅。
哦、呵、呵、呵——
杜小曼如石頭柱子一樣挺立著,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升華成霧。
半晌後,她才有力氣開口:“我,就算,真的,愛上了寧景徽,也,絕對,絕對,一億億個絕對,不會,變成,這樣。”
“總之,沒有在這一關輸掉真的很好呀。”雲玳的語氣洋溢著歡喜,“接下來也繼續努力吧!我覺得你一定能贏!”
杜小曼聳聳肩,哈了一聲:“那麼,我再回去繼續?”
“嗯嗯!”雲玳點點頭,“記住哦,我一直在這裡幫你打氣!”
“還有我。”頭頂的虛空中,忽然傳來了真正的唐晉媗的聲音,看來,明心坪那裡,一直在現場直播中,“加油啊,小曼。”
“嘿,一定會!”杜小曼抬頭看向虛空,揮揮手。雲玳正露出歡送的笑容,杜小曼突然道,“對了,我過了這一關,有獎勵發嗎?”
雲玳和鶴白使沒料到她會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都一怔。
杜小曼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打遊戲過了一關還會發經驗和獎品哩。”
鶴白使道:“此乃帝座與你的賭約,豈可與兒戲並論?”
杜小曼道:“既然比兒戲高端大氣上檔次得多。那就更不應該一點甜頭都不給了。”
她這副討價還價的市井無賴模樣,讓鶴白使有點無奈。卻聽半空里,北嶽帝君的聲音道:“小姑娘,那你想要什麼?”
杜小曼抬頭,眨眨眼:“能不能給我個護身道具什麼的,你們又沒有讓我有蓋世神功什麼的。目前劇情太腥風血雨,想殺我的人那麼多。就剛才那裡,如果我選錯了,肯定分分鐘死翹翹了。該怎麼算呢?我就想要個道具,比如能夠讓我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把他震暈定身,有個逃跑的機會。這樣也可以讓你們省事,不用老救我呀。”
北嶽帝君輕笑一聲:“倒挺有道理,只是本君的法寶,以你魂體,難以承受。”
鶴白使躬身:“帝座,小仙這裡倒收有幾件俗品法器,可贈一件與她。”自袖中取出一袋,摸出一道細細光圈,向杜小曼一拋。
杜小曼感到右手臂一熱,只見一個由朵朵祥雲組成的流彩光圈環上她的小臂,漸漸隱沒。
“此環喚作雲光環,祛妖辟邪,念誦‘光明速現,覆映吾身,急急如律令’,可召雷電,你無修為,可召得的電光極弱,但暈眩幾個凡夫,應是綽綽有餘了。”
杜小曼大喜:“謝謝仙使大人!”又向天上道,“多謝帝座和玄女娘娘!那,我就準備回下面去了。”
雲玳朝她又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杜小曼向她和鶴白使揮揮手,再向天上揮揮手,感覺這裡很適合來個畫外配音——運動員準備再度入場了!
接下來,是意料之中的,腳下一空。
著陸了。人間,你好。
杜小曼睜開眼,以江湖老鳥的淡然心態望著朵朵的浮雲。
天,挺藍的。
又進入野外地圖了。
她試圖以一個鯉魚打挺式灑脫起身,胃部忽一陣抽搐,仿佛萬針齊扎,不禁捂住肚子倒抽一口冷氣,乖乖地手肘撐地坐起。
頭很暈。頭殼整體脹痛,局部刺痛。口腔干而黏,泛著腥臭的酸味,隱隱噁心。
唐晉媗的身體啊,真是對不起了,讓你跟著我吃了這麼多苦。
杜小曼按著肚子,後悔剛才沒再和神仙要一顆大補丹,護養一下這不容易的身體。
這麼想著,身體忽然輕鬆了一些,胃也不疼了。可能是天上的雲玳小仙子又丟了回復術吧。
杜小曼感激地試圖朝天上笑一下,臉有些僵,嘴角一扯,唇皮干疼,她再轉動澀而脹的眼珠打量四周,蕭蕭荒野,瑟瑟秋糙,淺水曲穿亂石,老樹殘掛枯葉。頭頂響起撲稜稜的振翅聲,一隻頗為肥碩的烏鴉“呀呀”叫著扎向遠處流雲。
甚好甚荒涼。
看陽光,現在應該是上午。風頗有涼意。杜小曼再低頭打量自己,她身上蓋著一張厚厚的深棕色毯子。上身是民婦式樣的窄袖夾衫,裙不長,都是布的,灰撲撲的顏色,乾淨厚實慡。褲腳扎著,套著一雙窄筒的軟靴。頭髮不膩不癢,摸一摸,梳成簡單的髮髻,還包著布巾。
甚至她的指甲也被修剪得短而整齊,洗掉了塗染的顏色。
杜小曼再掀開袖口,看了看小臂,雲光環所在的位置隱隱熱了一下,向杜小曼示意自己的存在。
杜小曼放下袖口,打開放在身邊的包袱,裡面有一疊換洗衣服,一個鼓鼓的錢袋,兩個紙包,一隻水袋,還有一把杜小曼很眼熟的匕首。
這不是吹毛可斷,請娘娘升天的道具之一嗎?
杜小曼的眉頭跳了跳,拿起那把匕首掂了掂,拔開。
已經有了仙寶加持,還需要它嗎?
嗯,在野外,是挺實用的工具。以後換點錢花也比扔了強嘛。
杜小曼小心翼翼地摸摸薄刃,某個地方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她猛轉頭,只見矮糙、大樹和幾根枯藤,未有活物的蹤影。
杜小曼把匕首插回鞘中,拿著水袋站起身,晃晃頭趕走眼前的金星,拖著發僵無力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海綿上一樣的腿腳,走到那條小溪邊,盛了點水,拼命漱口,猛灌了幾口,深秋的水沁涼,口腔恢復清慡,心裡也像被沖刷過一樣,頓時敞亮起來。
杜小曼再大口大口喝了些水,捧起溪水狠狠洗了洗臉,感覺自己的電力又多了兩格。
她拿著裝滿水的水袋回到之前躺著的大樹下,拆開那兩個紙包,其中一個里是荷葉包著的幾大塊滷肉和一疊餅,杜小曼抓起一隻餅咬了一口,嗯,軟軟的,很新鮮。
另一個紙包內有一面小鏡,一把梳子,兩張疊起的紙。
一張是地圖,另一張上寫著兩個字——
珍重。
未落款。
這個字體,還有這熟悉的行李打包方式,似曾相識的野外場景,也無需落款。
杜小曼嗤了一聲,如果當時她沒選小藥瓶,寧相大人會不會改用黃紙題寫“走好”二字燒給她?
她拿這張紙擦了擦手,丟到一旁,又抓起一塊肉。
吃飽喝足,電力恢復到滿格。杜小曼抖開地圖,圖上還用小點標註了她和大樹的位置。
按地圖顯示,此處距離京城已頗遠,朝正南走可以到達一條路,走到有人煙的地方。
杜小曼背著包袱站起身,將地圖塞進懷裡,抬頭看了看太陽的方位,撿了根長樹棍,掃著前方的糙叢,朝正南稍偏東的方向大步走去。
被她遠遠拋在身後的糙叢中,飛蟲盤旋,落在幾個僵挺昏厥的勁裝男子身上。
陽光漸暖,杜小曼步履穩健,深秋的活物較少,偶有個別秋蟲被探路的樹棍驚動撲飛,一隻野兔躥過杜小曼側前方,縮進遠處一塊大石頭後,支楞著耳朵探頭探腦打量了這個活人一番。
杜小曼朝野兔吹了聲口哨,腳下糙叢忽然簌簌,她一低頭,看見一條搖擺穿行中的長長黑影。
蛇!杜小曼向後一跳,手中長棍一挑,居然把那條蛇甩飛了。
她趕緊再往另一邊閃,那蛇肚量不錯,沒有過來找她拼命的意思,朝另一方向去了。
身後又有動靜,杜小曼再猛回頭,荒糙寂寂,仍無甚異常。
她便回身繼續向前,剛才的野兔也不見了。往前再行了一時,前方竟好像是個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