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雙瓊囁嚅:“自然是唐小郡主家裡,是……是宮裡讓奴婢等回來,說唐小郡主家裡人會來接,奴婢們不敢不從。”
唐宜媺大怒:“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回報?”
雙瓊叩首不已:“奴婢等回來時,即刻先稟告公主。公主吩咐奴婢,若郡主問起,便轉她口諭,親姊妹已各出閨閣,彼此家務事不便多問。”
唐宜媺怒不可遏,冷笑:“你便去幫我謝過公主殿下教誨,順便稟報,宮裡來接我妹妹時,此時情形,我便已料到。我妹妹定會回家,請公主娘娘放心!”
杜小曼的胳膊被兩個胖侍女粗壯的臂膀挾住,她知道,此時掙扎必然是徒勞的。
她輕笑一聲:“看你們急的,尚不曾拜別就上轎,竟要讓我失禮於宮外了。”
兩個胖侍女的手稍微鬆了松,杜小曼回身,再遙向內宮方向行禮,又謝過白公公和幾位相送的宮女。再往各自的手中塞了些東西。
宮女笑眯眯道:“郡主一切從簡罷,娘娘吩咐過,天黑了,夜路難行,繁瑣禮節可省。”
慕王府的侍女在後面緊緊圍攏成圈,與宮女將杜小曼堵在中間。
白公公心中自是明鏡一般,唐小郡主招了太多事端,鬧得連皇家面子都不好看,端華公主與皇后娘娘通氣欲解決此事,莫過於先讓她婆家接回,關門收拾。
杜小曼這點拖延的小伎倆,就是蛤蟆臨死前蹬的那幾下腿,不動還省勁些。
白公公年歲已大,見識太多,懂得為己積德,常存慈悲,內心替如此拙劣表演著“我不著急”的杜小曼嘆了一口氣。
慕王府的侍女們一擁而上,又再擒住了杜小曼。白公公視線落到遠處,忽而一定,雖是無用,也算行回好事,替她再拖得鮮活的一瞬,抬手道:“哪又是哪位的轎子過來了?咱家老眼昏花,都認不得了。”
宮女亦愣了一下,此門專供內宮走動,這個時辰鮮少再有出入。
侍女們暗使內勁,拖動推搡杜小曼:“郡主,又有車轎過來,請快快上轎,莫再失禮久留。”
杜小曼內心一陣憤怒,這些該死的侍女,嘴臉真太可惡!只恨自己不會武功,不能把她們踹翻在地踩個鼻青臉腫!
此時此刻,對應她的只有四個可笑的字——任人宰割。
杜小曼抬腳,重重跺上一隻蹄子,扣住她胳膊的手一松,她抬手,啪啪甩了那一對挾住她手臂的胖侍女兩個清脆的大嘴巴。
“混帳!你們是哪個沒規矩的教出來的,這般攙人!”
眾人都沒料到她居然就扯開臉撒潑,一瞬間呆住。
杜小曼再甩手,啪啪啪,一溜嘴巴煽下。
真慡。
“混帳東西!”
一名宮女朝前一步:“郡主,宮門外真不是動手的地方,鬧著是郡主不好看,快上轎吧。”
幾個侍女反應過來,再撲上,又牢牢擒住杜小曼。
“奴婢自知失禮,請郡主先上轎。回去後奴婢們定領郡主教訓。”
“打死奴婢們奴婢也認。”
……
手上暗勁愈足,兩個胖侍女的指甲掐進了杜小曼肉里,杜小曼手臂大痛,被推到轎門前,正在此時,突聽有人道。
“奴婢等乃德安王府家人,來接小郡主回府。”
杜小曼死死在轎門前挫住身形。
怎麼個情況?
白公公一笑:“怎也是來接唐小郡主的轎子?小郡主真是娘家婆家都念得慌。”
杜小曼還沒來得及探頭,背上一股大力一推,竟是那兩個胖侍女將她一把搡進了轎內。
“奴婢等是慶南王府的家人,亦來接小郡主回去的。請回稟貴府內與王妃,改日郡主再歸省。”
某胖侍女竟是個人才,有做新聞發言人的潛質。
“王妃著實想念郡主,且府中真有些要事要等郡主回去相敘。請告知慕王府,今日郡主必要回府。”
德安王府的下人腰杆比較硬,說話也比較底氣足。
杜小曼被幾個侍女“服侍”著坐在轎中,倒恢復了淡定。
慶南王府有慕渣男、慕渣男的娘和阮紫霽三頭BOSS,德安王府有王妃一頭已知BOSS和不知幾個潛行BOSS。
王妃出手便是殺招,較之慕渣男、慕夫人、阮表妹加在一起的總和還高。
狼穴和虎窩的區別而已。
“天色已晚,郡主實不宜歸省。老夫人與王爺亦在等著郡主。郡主與王爺分離多日,實難再別,請德安王府改日再讓郡主歸省。”
胖侍女居然也很硬氣。這種“雖然我們的確比你們弱,但是我想抖就必須抖”的氣概竟讓杜小曼對她產生了幾分欣賞。
這幾個侍女剛剛敢這麼對她,亦是忠於其主豁出一切了,堪稱慕王府金牌好侍女,必須點個讚!
杜小曼笑著說:“慕老夫人、慕王爺和阮姑娘真應該好好地獎賞你們。”
另一名胖侍女道:“奴婢只聽使喚,不敢求賞。”
杜小曼點頭:“謙遜的態度也不錯。不過,為了慕王府這樣頂撞德安王府,到時候向德安王府賠罪時,會不會削你們做樣子?”
另一名胖侍女輕聲緩語道:“奴婢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怎麼著都是命。大器者貴,小器者賤,貴人們又哪會折辱身份,與奴婢們計較?”
杜小曼道:“賤亦是一種態度,因執著而可貴,因表里如一而純粹。內賤外不賤,外賤內不賤,都不是真賤。守住這份內外兼備,堅持下去,人生無悔。”
胖侍女抿嘴:“郡主說什麼,奴婢聽不懂。郡主自說自吧。”
杜小曼道:“不需要聽懂,你就是真相,外人用何等語言來詮釋,皆為浮雲。”
胖侍女道:“郡主說話好像參禪一樣。”
這廂杜小曼在和侍女毫無意義地嘴仗,那廂慕王府代言侍女和德安王府代言侍女論戰仍在繼續,旁觀的宮女輕輕巧巧,插了一句話。
“時辰真的不早,何必在宮外多言,只怕郡主已經累得不行了。依我看,郡主還是先回慕王府。女子嫁便從夫,娘家再急,也得以婆家為主。德安王府的姐姐可別怨我。皇后娘娘也是這個意思。慶南王府來接乃遵了娘娘的諭令。皇后娘娘的確不知德安王府亦想接郡主歸省。但,明日再派人去接,豈不也好?晚一日,礙不上什麼事罷。”
這話一出,德安王府的侍女便不能再多說了。
慶南王府勝出。
雙方皆明白,宮女等到這時候才相幫,亦是先看她們互相掐一掐取樂。
德安王府的人讓開道路,杜小曼感受到轎子騰起和轉頭的運作。
行速很快,不知道多久能到達慶南王府。
杜小曼閉上雙目,正要小憩一會兒,突然,遙遙傳來急促逼近的馬蹄聲,一聲高喝響起:“所有人等一律止步!”
轎子停了。
“轎中人速速下轎。相爺諭令,大理寺緝文,擒拿重案要犯。”
“我等乃慶南王府車駕,不可妄阻。”
“刑律重犯,包庇者從死!”
噌噌嚓,好像是動兵器的聲音。
夠狠。夠有效。
轎簾開了,火光得杜小曼雙眼微花,那堆侍女無一人敢動,冰涼鐐銬套在杜小曼身上。
“帶走。”
真是人生沒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到的轉折。
慶南王府地圖進入中,居然跳轉開啟罪案模式。
當犯人杜小曼也不是第一回了,雖然鐐銬掛著,但幾位官差大哥比起慶南王府的侍女,態度簡直好得可以媲美咖啡館的男招待。
沒人推搡,沒人掐,只是領著她走到一輛封閉嚴實的馬車前,還有開門請入服務。
馬車走了很久,把她帶進了一個漆黑的大院子,然後杜小曼又被帶進了一間小黑屋。
一盞油燈幽幽地亮著,官差大哥卸下杜小曼的鐐銬,沉默退出房間。
杜小曼在小木桌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另一扇小門開了,踱進一個人。
果然,這總是他出場的場景。
寧景徽。
“這般將杜姑娘請來,望杜姑娘見諒。”
杜小曼誠懇道:“哪有,是我該謝謝右相大人救了我。”
寧景徽淡淡一笑:“內宮插手,若不如此,本閣也無能為力。”
杜小曼眨眨眼:“雖然這麼說顯得不知好歹,但,我不明白相爺為什麼救我。”
寧景徽在小桌邊負手站著,昏暗的燈光照不清他的表情。
“本閣這麼做,是想讓杜姑娘承我一個人情,而後幫我一個忙。”
杜小曼乾脆地說:“抱歉,寧相大人,我不想幫。”
開玩笑,再沒腦子也能看得出來,接下來絕對沒好事,就是張開了一個口袋等著她去鑽。
寧景徽含笑:“杜姑娘連本閣究竟讓你幫什麼都不願聽?”
杜小曼道:“不想聽。寧相大人你費這麼大勁把我撈到這裡來,等著我的,絕對是值得你花這些力氣的事。能讓右相大人不惜拜託別人的事,能是容易的事麼?我只是一隻身不由己的小蝦米,要緊的大事,沾不起。”
寧景徽凝視著她:“杜姑娘對何人何事,都這般存疑?”
杜小曼只覺得那燭光下的雙目像兩口帶漩渦的深潭,她別開視線,不與其相視。
寧景徽又緩緩開口:“倘若杜姑娘真的怕沾惹上麻煩,為何還會回京城?”
杜小曼心裡顫了一下,硬聲道:“我,身為唐晉媗的替身,遭了這麼罪,想要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景徽道:“如果杜姑娘答應幫助本閣,定能知道盡數原委。”
把持住,不要被誘惑,這是套啊這是套,絕對沒好事……
杜小曼道:“那我選擇就這樣帶著疑問過日子吧。”
寧景徽溫聲道:“杜姑娘打算如何活下去。”
“總有辦法活下去。”杜小曼聳聳肩,“要是碰到剛才的那種狀況,走一步,算一步,真活不了了,也就那樣唄。”
寧景徽的視線又望進了她的雙瞳中。
“杜姑娘真乃從容之人,亦是無情之人。裕王殿下待杜姑娘之心,竟絲毫不曾令杜姑娘觸動?”
杜小曼的心又顫了一下,愕然。
這是寧景徽會說出的話?
寧景徽深深注視著他,逸出一聲輕嘆:“當日本閣曾欲阻止,便是恐怕事情會到今日的地步。杜姑娘,裕王殿下如今得此境地,緣故眾多,但你的事,的確是個引子。本閣亦不曾想到,裕王殿下會對你情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