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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曼進了酒樓。店內裝修的大氣豪闊,小夥計們也訓練有素,嘴巴像剛喝完豬油一樣,說話又滑又快,態度殷勤,腿腳靈便。
開酒樓,服務生也很重要。
這一天又逛了個腰酸腿痛,但收穫甚豐,刮到了不少寶貴經驗。回到客棧時,張掌柜派了那個無精打采的小夥計來送口信,他已經把所有的家當搬走,三月二十六,杜小曼正式接手了那家破酒樓。
酒樓的前名叫做寒梅居,一聽名字就寒磣又小氣,怪不得總做不起來。杜小曼準備給酒樓起個氣派又搶眼的名字。張掌柜將鑰匙交到杜小曼手裡,又領著她里里外外看了一邊,確認房子完好無缺。
張掌柜離去後,杜小曼站在酒樓二樓俯瞰樓下,驀然生出一股自豪的心情,從今天起,這些地方可全是她的了。
一樓的大廳里站著三個人,討好地看杜小曼。一個是這座酒樓里前任的第一千零一個大廚曹師傅,另一個是給曹師傅做下手的打雜小工小三,還有那個無精打采的小夥計勝福。
綠琉輕聲在杜小曼耳邊道:“他們還想在這家店裡做下去。”
曹師傅說,他從這家酒樓剛開張就開始在這裡做事,十分有感情,而且他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兒,若丟了飯碗,全家就只能去街頭要飯。說得時候兩個眼泡中蓄滿了憂傷的淚。
小三說,他從小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幸得以前的張掌柜收留了他,現在如果不在這個酒樓里做,他實在不知道該到何處去,這個酒樓就是他唯一的家。說這段話的時候,小三幾次哽咽不能言語。
勝福說,他自幼無母,老父好賭,將他家賭得傾家蕩產外加欠了兩肋骨的債,日日債主逼門,不得安寧,全靠他在這裡掙幾個錢接濟家裡,到現在二十好幾還沒有媳婦。如果沒了這個飯碗,他和他爹就只有在喝完西北風后被債主抓去剁成人肉包子,或者扔進臭水溝里,死了也無人收屍。一邊說,一邊涕淚直下。
杜小曼看著眼前的三人,覺得如果不繼續留他們在店裡,她就是黃世仁,就是南霸天,就是勝福橫屍街頭的罪魁禍首。這個朝代史書中的千古罪人里,說不定就有她的大名。
但是留他們下來,他們目前的這個工作態度……
杜小曼開口道:“留你們繼續在店裡,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們現在的毛病要改一改。”
黃師傅小三和勝福立刻一起點頭:“請掌柜的吩咐,我們一定改。”
被人叫做掌柜的,感覺真的不一樣,杜小曼將雙手背在身後道:“第一條嘛,就是黃師傅你,廚房中一定要備好充足的新鮮的菜,不能客人點菜的時候,回答沒有。做菜之前一定要將材料洗淨,每道菜都要用心做,把客人當作自己的……玉皇大帝。”
黃師傅立刻點頭:“好!好!記得!記得!”
杜小曼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道:“小三你,把廚房打掃得乾乾淨淨,廚房重新整修後,不許牆上再有油污蜘蛛網,也不能再有蒼蠅之類的東西存在,更不能有怪味。”
小三急忙彎腰道:“知道知道!謹遵掌柜的教誨。”
杜小曼把眼光轉向勝福:“你要改的地方最多。首先請打起精神,別好像總沒睡醒一樣,招呼客人一定要熱情周到,對待看起來很闊的客人,要態度殷勤。看起來很窮的客人也要熱情招待。我們掙的錢,都是從他們身上來的,所以態度最重要。手腳要快,記住,顧客就是我們的玉皇大帝,對待每個客人,都要像對玉皇大帝那樣尊敬。”
勝福惶恐地應道:“知道了,掌柜的,一定按您的話做。”
杜小曼道:“那我先給你們一個月的機會,看你們的表現,如果表現不合格,我會毫不留情地開除哦。”
三人立刻又彎腰點頭道:“明白明白。”
杜小曼訓話完畢,很有成就感。綠琉道:“公子,店內的門鎖之類的要先換一下,還有後面小樓,具體怎麼布置,先去看看吧。”
小三很機靈,立刻道:“掌柜的,我也同你們一道,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
剛上二樓,樓下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小二在哪裡,過來侍候。”
是個女子的聲音,冷冰冰的。
小三低聲道:“是了,忘記先將門前的招牌和酒旗拆下來了。恐怕是有客人以為還店開著。這幾天都沒客,偏偏今天有了。”
杜小曼向樓下看去,只見大堂內站著幾個身穿水藍衫裙的女子,和前日在市集上看到的幾個女人裝束一樣。
小三啊了一聲,神情驚恐。
樓下,勝福彎著腰,結結巴巴地道:“幾位仙姑對不住。小店剛剛換店主,正要關店整修,店內醃雜,招待不得,望仙姑們垂慈體諒……”
藍衣女子中的一個輕聲道:“姐姐,我看這家店內臟得很,確實像不能開了,咱們再換另一家吧。”
為首的年長女子卻冷冷道:“他口口聲聲說不能招待,難道竟敢不做我們生意?我們今日就在這家店裡吃。”走到一張桌前,立刻有兩個水藍衣裙女子在椅子上和桌面上鋪上黑色的布,為首的那個女子在桌旁坐下,將長劍橫上桌面,“泡壺香茶,再整治最好的素菜上來。”
杜小曼心道,這些老女人什麼來歷,這麼囂張。小三低聲在她身邊道:“掌柜的,月聖門的仙姑得罪不得,小的這就下去備買材料。”一溜煙繞向後樓的方向。
碧璃小小聲問:“怎麼辦?”
綠琉道:“既然要做生意,恐怕這些女子真的不能得罪。”
杜小曼道:“那就下去應付應付吧。”下樓走到那幾個藍衣女子的桌前,陪笑道,“幾位仙姑對不住,在下剛剛接手這家酒樓,還沒有重新翻修,幾位仙姑到小店內,是小店的榮幸。小店一定去找最好的食材,給幾位仙姑做最好的飯菜。一絲都不會馬虎。”側身向碧璃,“你先去弄些最好的點心,別讓仙姑們餓著了。”又向綠琉道,“你去泡壺最好的茶。”
綠琉和碧璃低頭應喏。為首的那個女子道:“你這個掌柜的還有幾分眼色。”
杜小曼道:“那是那是,我們做生意,服務是第一位的嘛,點心茶水都是小店免費贈送,希望幾位吃得開心。在下先失陪一下,去後廚交代交代他們。”
走到後廚,勝福在門口望風,綠琉碧璃和黃師傅立刻都拉下一張苦臉。杜小曼小聲說:“外面這幾個老女人看起來像內分泌失調外加更年期提前,很難對付,是不是來頭也很大?”
還要尊稱她們“鮮菇”,老乾菇還差不多!
黃師傅和勝福一臉痛苦地點頭。
杜小曼道:“嗯,所以更要哄她們開心。阿碧你別在這裡站著了,我記得街角就有家糕點店,好像還有賣茶葉的,快去買點心,最好的茶葉稱點過來,快!”
碧璃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走了。
黃師傅說:“掌柜的,我我我我,這鍋灶——”
杜小曼道:“黃師傅你別急,考驗你專業水平的機會來了。趁著小三買菜還沒回來,先把鍋洗乾淨。還有沒有沒缺角破爛的碗和碟子,趕緊拿出來洗。”
綠琉道:“可是,公子,就算有茶葉,沒有好水好容器,也泡不出好茶。”
黃師傅說:“後院的井水很甜,可是容器……”面露為難。
杜小曼忽然想到:“剛才我們去後樓,二樓的一間臥房裡好像有套做擺設用的茶具,張掌柜的說就當送我們的。還有幾個擺水果的小盤子,也很精緻。”
綠琉立刻也一溜煙地去了。
杜小曼讓勝福去前廳好生伺候著那幾個女人,自己在廚房裡轉悠有沒有可以幫到黃師傅的地方。轉到廚房的一角,忽然看見一個大盆里泡著半盆黃豆。
杜小曼道:“黃師傅,這個是?”
黃師傅道:“回掌柜的話,以前的掌柜的每天早上的飯都是我們自己預備,豆漿也是自家現磨的,不會摻水。今天太忙沒有吃,豆子就剩下了。”
杜小曼眼前豁然一亮:“黃師傅,現在磨豆漿方便麼?”
幾個藍衣女子在前廳等了片刻,覺得有些不耐煩,其中一個女子便道:“飯菜幾時能上?點了許久,怎麼還全無動靜!”
勝福連忙彎腰賠罪。門帘一挑,杜小曼和碧璃每人端著一托盤東西,走了出來。
勝福連忙道:“掌柜的你怎麼親自……”
杜小曼笑眯眯地道:“招待幾位仙姑,乃小店三生有幸,自然要服務到位。”
勝福接過她手裡的托盤,杜小曼將托盤的東西先放到桌面上,是四碟精緻的點心。
杜小曼再將碧璃托盤的幾個瓷杯分別放在藍衣女的面前,杯口還冒著熱氣。一個藍衣女立刻皺眉道:“這不是豆漿麼,你當我們來你這店中吃早點?”
杜小曼笑道:“這位仙姑請聽在下解釋,其實呢,豆漿並不是只有早餐才能喝的飲品。飯前喝一杯,開胃又養顏。茶水苦澀,喝多了沖在胃中,對消化不好。豆漿配點心才是絕配。幾位仙姑容貌美麗,多多護養准沒錯的。”話未落音,頸上忽然一涼,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橫在了她脖子上,一個瘦長臉的藍衣女子手握劍柄喝道:“大膽,竟敢妄論我等容貌!”
喂,有沒有搞錯啊!幾個內分泌失調更年期提前的老乾菇,我本著專業的服務精神對你們賠笑臉,對著你那張馬臉夸漂亮,你還敢找茬?
杜小曼剛要發飆,為首的那個冷冰冰的女子忽然道:“五妹,這位小掌柜並無惡意,先將劍收回去。”
馬臉女哼了一聲,收起長劍。
杜小曼道:“果然是這位大仙姑你比較明事理。不過我也有錯,仙姑乃是天上人,像我這種凡人怎麼能妄論呢。”從碧璃的托盤中又拿出一碟糖放在桌上,“在下不知道幾位仙姑喝豆漿喜歡微甜中甜還是很甜,請幾位酌情往裡面加吧。”
回到後廚後,碧璃吐出一口氣:“公子,剛才那幾個女的怕死人了。”
杜小曼道:“小心點,別被她們聽見,惹不起就先不惹,我不是好好的沒出事?”
小三很神勇地買回一大堆菜,杜小曼都在驚訝他怎麼把這麼多菜提回來的。黃師傅其實頗有點專業技術,開火之後速度飛快,熱的冷的一盤盤端出去,從外面風平浪靜的情況來看,老乾菇們對這些菜挺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