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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喜歡它的顏色。”
“水晶紫,只有保時捷才有的特殊漆,最低調的奢華。”
葉正宸喝了口咖啡,笑而不語。
在日本,年輕人過了十八歲,都要打工養活自己,有不少名牌大學的美女選擇來車行打工,賺錢倒在其次,主要目的是結識有錢且未婚的男人。
“我有個客戶非常喜歡這款車,願意多出車價的百分之二十買這輛車,昨天我幫他求了老闆好久,老闆只回答我一個字:No.”美女繼續搭訕。
“我想,我和你們老闆的回答一樣。”
美女搖頭,款款一笑,“你誤會了,我沒有讓你割愛的意思。相反,你比他更適合這款車……”
“哦?哪裡適合?”
“為天而設!無可替代!”
葉正宸挑挑眉,露出招牌式的笑意。“我記得保時捷還有另外一句廣告詞:只需開動引擎,你對人類的信心就會完全恢復。”
本以為這種明顯的挑逗會讓美女對他“敬而遠之”,沒成想美女羞赧嬌笑,顧盼生輝,葉正宸懊惱且無奈,立刻把話轉了個彎。“只可惜,保時捷在我眼裡,也不是‘無可替代’的。”
“為什麼?”
“對我來說,名車和美女一樣……沒有最吸引人,只有更吸引人。”
美女微微一愣,不知如何接話。恰好,車行的一名員工跑過來過來,雙手捧著文件,半跪在地上,用日語說:“葉先生,請在這裡蓋章。”
葉正宸拿出純鉑金的印章,蓋完,耐心等著員工拿紙巾為他把印章擦乾淨,才收回印章盒。
“手續都辦好了嗎?”他問,再辦不好,他怕招架不住美女的攻勢了。
“辦好了,這是您的車鑰匙,銀行卡。資料我已經幫您鎖在保險柜里。”
“謝謝!”葉正宸轉眼有對美女笑了笑。“和你聊天很有趣,有空再聊。”
美女一直送他到門外,目送著他開著車駛進車流。辦手續的員工拍拍她,“我沒說錯吧,他很難接近。”
“可我分明感覺到他對我有意思。”
“每個女人都這麼說……哦,不,連山本也這麼說。”
******
葉正宸開著新車駛入車流。
十一月,該是楓葉漫天的時節,而今年,只有零星幾片葉子泛紅。
風過,一片紅葉落下,正落在一個女孩兒的身上,順著她的肩跌落。女孩兒並未留意,拿著張薄紙,踮著腳四處張望。
黃昏的陽光照在她素淨的面孔上,乾淨得透明,沒有一點多餘的掩飾。葉正宸忍不住多看一眼,正看見她的背包上懸著一個吊墜,隱約可見一個漢字。
為了看清那個字,他不由自主踩了一腳剎車,車停在女孩兒的面前。
他搖下車窗,看清了女孩兒的樣子,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不化妝,擁有這樣天然的美貌,這樣純淨的笑容,任何修飾都是多餘的。
得知美女迷了路,又是中國人,他的民族責任感又沒按耐住,主動開車載她去超市。
……
一番簡短的寒暄。
她說:“我在藤井研……”
這五個字,讓葉正宸心猛地一沉,又看一眼她包上的吊墜,上面刻著:冰。
他不禁認真讀她的眼神,清澈見底,一看就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兒。如果可以選擇,他實在不忍心對這麼清純的女孩兒下手。
他才看了一眼,她的臉便微微泛紅。
他發誓,他還沒下手呢!
“師兄,以後請多多關照。”
一句師兄,親切而尊重,令他無比受用。
“請問,你怎麼稱呼?”他隱隱期盼著她不要說出那兩個字,可她到底還是說了:“你好,我叫薄冰。”
是她……
而他,別無選擇,就像他曾發誓除非戰爭,絕不不會踏上的土地,此刻就在他的腳下。
因為,從他穿上那一身軍裝開始,他就失去了自由,背負了無法卸下的使命。即便睡覺的時候,他也不能忘記一件事:他是個軍人,他可以粉身碎骨,他不可以違抗軍令。
車在街道上滑行,他默默在心裡嘆息。“對不起,我希望,我不會傷你太深……”
*****
深夜,享用完美味的飯菜,葉正宸回到公寓,從抽屜里取出找到的資料,沏了一杯特級的鐵觀音,坐在床頭。
為了方便他接近薄冰,上面為他準備了非常全面的資料,不僅有薄冰從小學到大學的檔案,還有一份水印了“機密”兩個字的文件。
他從檔案中得知,薄冰一直是個很優秀的學生,十七歲考上了ZS醫學院,不但學習成績優秀,業餘愛好也十分廣泛……
老師對她的評價極高,從小學到大學畢業的所有老師評價中,無一例外地頻繁出現兩個字——認真。
日本人最欣賞的正是“認真”兩個字,難怪藤井研會破例招收外國學生。
看完資料,葉正宸又翻開那份機密文件,原來這是一本日記的影印件,可見上頭下了真功夫,連女孩子的隱私都搞到了。
掀開第一頁,女孩子清秀工整的自己映入眼帘。
“今天,學校組織我們看電影……那身綠色的軍裝太崇高了,以後,我也要嫁一個軍人,我也願意為了軍人奉獻終身……”
葉正宸一口茶噴出來。
獻身?虧她想得出來。
仔細算算日記的日期,小丫頭才十三歲,看來是他思想太不純潔了,人家可能還不明白獻身是什麼意思。
他一邊品茶,一邊細細讀著小女孩兒單純的心思,起初她每天寫一頁,後來一周一頁,高中之後,隔好久才寫一頁。
“天好冷,陰雲密布,不是離家出走的好日子,我實在不明智,離家出走前忘了看天氣預報。鍾添哥哥勸我回家,我堅決不肯,除非我爸爸同意我報醫大,否則我死也不回家。鍾添哥哥說我任性,我反駁:這叫理想!
我想做一個醫生,讓病人遠離病痛,遠離死亡,這不是任性,這是理想!為什麼沒人懂我呢?”
不知不覺,東方泛白。
他看到了最後一頁:“我在停屍間呆了一整夜,黑暗裡,陰森的屍氣一點點滲過我的皮膚,進入我的骨髓,我渾身發抖,眼淚一直不爭氣地流,可我不能退縮,我絕對不能讓自己再一次暈倒在解剖台前……我試著伸手,握住死者的手,冰涼入骨……”
茶冷了,葉正宸喝了一口,也是冰涼入骨。
放下資料,他走上陽台,晨光照在隔壁淡粉色的窗簾上,純淨無暇。
他的心莫名地疼了。
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傷害她,真的不想,可惜,他沒有權利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告訴大家個好消息,《洞房》的一審通過了,簽約出版指日可待了!
最很無力,動力啊,動力!
潛水的都冒個頭,不然俺要罷工了!
42
42、幕天愛 …
涼薄的夜,我坐在長椅上翻閱著手機中的電話號碼,翻了一遍又一遍,找不到一個可以幫我的人。半夜兩點,我撥通了葉正宸的電話。
他沒說話,但我能聽見他的呼吸聲,凝重。
“我怎麼辦?”我沒頭沒腦地問。
他終於開口。“我能為你做什麼?”
疼痛撕心裂肺,我終於哭了出來,所有的壓抑都隨著眼淚宣洩出來,原來哭也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你等我,我去找你!”
我搖頭,雖然他看不見。“我在南州。”
電話里靜默了幾秒。
同樣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你等我,我去找你!”這句話像火一樣炙烤著我的耳膜。
為什麼,不論我在哪裡,不論我們相隔多遠,我始終感覺到他的存在,很近。可每當我們近在咫尺,哪怕身體密合的毫無fèng隙,我們都無法真正擁有彼此。
我差點脫口而出:我等你!
腦子裡突兀地冒出另一個極冷的聲音:“求他救你未婚夫,你對他公平嗎?他愛你,為了你他什麼都敢做……若對他無意,就別再招惹他……”
到了嘴邊的話被我艱難地咽回去,換成:“不用了。”
說完,我不給自己任何反悔的機會,快速掛斷電話。
喻茵又贏了,她的指責到底嵌進了我的心裡,成為我時時刻刻擺脫不了的魔咒。
我決定等天亮去找律師談談,討論一下這個案子可能的判決結果,再問問律師我該怎麼上訴,勝率是多少。
清晨的第一縷光乍現,天空清澈的不可思議。
身著墨綠色軍裝的男人站在我的眼前,金燦燦的陽光模糊了他的輪廓,卻照亮一排整齊的紐扣,那般輝煌。
坐在長椅上的我,愣愣仰起頭,看不清陰影里的面孔,心卻為之狠狠一顫。
修長的手指落在我臉上,拂去我的冰涼的淚珠,不曾忘卻的溫度和味道。
“你?”我驚訝地站起來,睜大眼睛,仍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怎麼……在這兒?!”
“GPS。”葉正宸輕描淡寫回答。“全球定位系統。”
秋後的天空,藍澈得透明。
我無言地看著他,的確無言。
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最渴望的人從天而降一般站在我面前,就如同多年前的雨夜,看見受傷的他站在雨里。
兩個字,感動!
十根手指在背後盡全力攪動著,我怕自己一個不堅定,會不顧一切摟住他的腰,告訴他我有多想他。
“我能為你做什麼?”他略有幾分憂慮的聲音落下來,利劍一般刺穿我的心底防線。
“鍾添有消息了,可能要判刑,六七年。”我低頭,不敢看他的臉。
可我還是看見他胸口起伏一下,聽見呼吸沉了。
“為了他,你在醫院門口坐了一夜!”
“嗯。”為了印鍾添,我在這裡坐了一夜,可為了葉正宸,我不知在這裡呆坐了多少夜,我不想告訴他,永遠不想告訴他。
他看我一眼,嘲弄地牽牽揚揚嘴角。“你不是說你多少年都能等嗎?”
“我能等,多久都能等……可我怕我爸等不了。”我用手按住額頭,揉了揉。“我爸有病,淋巴癌,這些年全靠定期的使用靶向性化療藥物撐著,癌細胞沒有轉移。這次聽說鍾添要坐牢,他的精神垮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