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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還是算了。
不消片刻,女服務生端了一壺極品的鐵觀音進門,為我們斟上,隨後拿出菜單,見葉正宸對著我揚了揚下顎,立刻把菜單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一看,全是川味。
“你們這裡是川菜店?”
“不是,中西餐我們都做的。不過……”她偷看一眼葉正宸,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脈脈。“葉參謀只吃川菜。”
一時間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得菜未入口,辛辣已滿腹。
我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捏緊,根根手指都會聚著酸澀。
“隨便做吧。”我把菜單遞還給她。
她看向葉正宸,他點頭。“那就隨便吧。”
服務員退出去,我們又一次面對面坐著,很近,又很遠。
房間安靜得能聽到彼此呼吸,我低頭喝茶,心緒就如同開水中徐徐展開的茶葉,慢慢被酸澀的滾燙浸滿乾枯。
他再次開口,語調和表情仍是我讀不懂的平靜無波。“你不想問我為什麼穿這身衣服嗎?”
手裡的茶杯一顫,茶水漾過手指,滾燙。
他輕吹著漂浮的茶葉沫,慢慢說著:“我爸爸是個軍人,我從小在軍區大院裡長大。十八歲那年,我想考醫學院,他讓我考空軍學院,我們僵持了兩個多月……最後我們各讓一步,選了軍醫大學。”
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的謊言,我不覺失笑。“你還有什麼是假的?或者說,你有哪句話是真的?”
他幾分無奈,搖搖頭,繼續說:“我大學畢業後被送去培訓,我想培訓後出國繼續深造,他讓我去軍區的機關,我們僵持了一年半,又各讓一步……我去了日本學醫。”
我有些不懂了,現在是和平年代,軍醫可以以正常的手續出國深造,為什麼他要隱瞞身份?
除非他另有目的!
“你為什麼去日本?”
“很抱歉,這屬於軍事機密。”他坐正,平靜地品著茶。
我恍然望著他,一時間被我強行封存的記憶全都如熔岩迸發。
他整潔的房間,他不凡的身手,他始終合著的窗簾,還有他對於細菌超乎尋常的“興趣”……
他說過:他習慣了做見不得光的事。
他說過:他被鎖在鐵套子裡,失去了自由……他被桎梏的太久,非常渴望那種最原始的自由……
他說過:為了“責任”!
他說過:讓我相信他,讓我等他三年……三年後,我想要什麼他都可以給我!
他說過太多,太多,而我信的,太少,太少!
“都是假的……”我喃喃自語。
“是的,全都是假的……”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著我,好像想從我的臉上尋找些什麼。
除了不知所措,我還能有什麼反應?又一個真實的謊言被掀開,又一個可怕的現實擺在我眼前。我很想問問他,他與喻茵的婚姻是否也是假的。可我不敢問,我怕聽到他的答案。
怕他說:不是!
更怕他回答:是!
他們同居了三年,我也有了印鍾添。我們再也不回不到過去,無法挽回已成的事實。是真、是假,除了在傷痕累累的愛情上再多留一道遺憾,毫無意義!
“丫頭……”又是這聲呼喚,我有種將被卷進一個漩渦的錯覺。
我驚慌失措打斷他想說的話:“喻茵……她好嗎?”
可能我的問題太過突兀,葉正宸眸光沉了沉,留意一下我的表情。
“聽說你們夫妻感情不錯,恭喜!”
葉正宸愣了一下,隨即澄清。“我根本沒跟她結婚!當時情勢所逼,我別無選擇……”
他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轉回臉看著我。“我和她是工作關係,除了工作,我們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耳畔陣陣轟鳴。
要是三年前聽到這句話,多好……
可惜,當時他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看我傷心欲絕,用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謊言。現在說出真相,讓我如何回答?我們走到這一步,還能回到過去麼?!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他順著我的眼光,看向我手指上的戒指。冰藍色的燈光折she在上面,五光十色。我不懂,為什麼一塊沉積了千萬年石頭會這麼美。
哦,對了!它經過了千萬刀的切割和千萬次的打磨。
所以它代表著永恆,一生一世的承諾。
吃過食之無味的午飯,葉正宸送我回到住處,一路無話,離開時,他突然攥住我的手,戒指硌疼了我的手,可能也硌痛了他的。
最終,他放了手。“不用擔心,你未婚夫的事,我會想辦法。”
“謝謝!”
**********
回到旅店的房間,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仔細回憶著我們之間的對話,以及他每個細微的表情。
他說他和喻茵除了工作,別無其他。真的沒有嗎?他的話,我還能再信嗎?
我的心防又開始動搖。唉,有葉正宸的地方,根本沒有我牢不可摧的城牆,儘管這城牆我用心築了三年。
一陣敲門聲驚擾了我。
我以為是服務生來打掃衛生,匆匆打開門。
沒想到,來的人是喻茵。
三年不見,她更美了。精雕細琢的美麗,細膩的粉底,淡色的腮紅,薄薄的潤唇膏……
“嗨!”我笑著打招呼,我忽然很佩服自己,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
“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可以。”我閃開身,待她進門之後,合上門,等著她興師問罪。
喻茵就是喻茵,從不會讓我失望。
一開口,又是一針見血。
“聽說你為了救未婚夫,去求葉正宸……”
後半句她沒說下去,不過她冰冷的眼神把後半句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在她面前,我也沒必要裝清高。“是。”
“你這麼做,對他公平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
好在……我也想問!
“喻小姐,你當初為我製造了那麼多誤會,讓他百口莫辯,這對他公平嗎?”
喻茵臉色都沒變,理所當然回答我:“那是我必須做的,我的職責。”
這女人,我氣得倒吸了口冷氣。
她在我面前演戲,把我和葉正宸耍得的團團轉,現在居然大言不慚告訴我,這是她的職責。
我平復了一下滿腔怒火,學她一樣淡然的微笑。“你今天來,又想履行什麼職責。”
她秋水般的黑眸凝視著我的眼。“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喜歡的是葉正宸,還是你的未婚夫?”
她還真是針針往人痛處刺。
好像有意時刻提醒著我:我為了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上床,兩個男人,我一個都不放過,一個都對不起。
這麼厲害的女人,我非常想知道葉正宸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怎麼過。
我禁不住同情他。
我本來可以不回答,可我不甘心次次都輸給她,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我喜歡誰不重要!”我故意讓自己的語調很曖昧:“重要的是葉正宸喜歡誰……你認識他十多年,你該比我更了解他的禽,獸,不,如……”
喻茵的臉色變了,愈變愈白,最後,放軟了口氣。“我來找你,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麼想的。葉正宸真
39、真相現 …
的很愛你,為了你他什麼都肯做……你若是對他無意,就別招惹他,你傷過他一次,別再傷他第二次。”
我氣得嘴唇都發涼,我極力忍住掐死她的衝動,保持微笑。“我從來都沒招惹過他。他不招惹我,我就知足了。”
喻茵苦笑了一下,走向門口。“你根本不懂他。”
我無可否認,在二小時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葉正宸是個軍人。
我怎麼可能懂他!
送走了喻茵,我像從一場戰爭里走出來,精疲力竭。
女人的戰爭沒有輸贏,只有兩敗俱傷。
剛想好好休息一下,電話又響了,顯示著媽媽的手機號。我接起電話,剛要說話,聽見裡面斷斷續續的抽泣。
“媽?”
“你爸爸心律失常,在急救室……”
我覺得自己最後一根神經也崩斷了,眼前一片漆黑。
“你爸爸在檢察院的朋友說,說,鍾添可能會坐牢,少說也要六七年……你爸爸一下子,一下子……”電話里剩下哭聲。
我還不能崩潰,不能。硬撐著最後一點力氣,安慰她:“媽,你別哭。沒事的,鍾添沒事,我爸也沒事,我馬上回去。”
坐飛機,又坐汽車,當晚十一點多我趕到醫院。爸爸剛剛睡著,媽媽守在他身邊,一見我,眼睛又紅了。
爸爸似乎聽見響動,睜開眼睛,雙唇顫動一下,手伸向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爸,你別聽別人亂說,我在北京的朋友說了……鍾添沒有罪,他很快就能出來。”
“是不是真的?”媽媽忙問。
“真的,真的。”我坐下來,小聲說:“我朋友是軍區的上校,他認識**委的人。上面的人說了,這個案子和鍾添無關……”
“北京軍區的上校?職位很高啊。”
“是啊,很高。他說沒事,肯定沒事。”
爸爸睡穩了,媽媽在陪護的床上歇下,我坐在醫院門口的長椅上,等天亮。
作者有話要說:瘋狂碼字中!
鮮花加留言超過100,俺就雙更!請注意:鮮花!謝謝!
加油哇!
40
40、番外之誰是誰的劫 …
愛上一個人,就如同經歷一個劫。
喻茵深知葉正宸讓她在劫難逃,可她不是葉正宸的劫,另一個女人才是他命中注定的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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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正宸,這三個字的發音明明很平常,傳到喻茵的耳內,總會引起一陣激烈的情緒波動。
無奈,大學時代,這三個字偏以極高的頻率出現在她的大學寢室。
“聽說葉正宸又換新女朋友了,病理學的陳悉……”
風吹著樹葉的沙沙聲,忽輕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