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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噴在我耳後,滾滾如烈焰,絲絲入骨。我猛然退後數步,臉上燙得如火如荼。

    “我……”看見葉正宸正含笑看著我,把我的困窘盡收眼底,我的舌頭都有點打結。“我,還有點事,我們回去吧。”

    葉正宸送我回了醫院便離開了,此後兩天再沒出現,音信全無。有幾次,我撥了他的號碼,幾經遲疑,最終沒按呼叫鍵。

    第三天傍晚,我正在醫生辦公室寫病歷,他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眉宇隱著倦容,軍裝上許多細碎的褶皺,看上去這兩天過的並不逍遙快活。

    他進門,開門見山告訴我:“事情辦好了,明天放人,我帶你去接他。”

    面對滿臉倦意又冷若冰霜的他,我不知什麼話能表達我的感激,看著他袖子上染的污漬,低聲說了句:“你衣服髒了,我幫你洗洗吧。”

    一道光彩在他眼中閃現,冰霜和疲倦都在他眉宇間消融,葉正宸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語氣不再生硬:“跑了兩趟陵州,累死了。能不能先給我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南州沒有五星級的酒店。”而葉正宸有潔癖,非五星級的酒店不睡,我想了想。“不如,你去我公寓吧。”

    他的黑眸更加光彩奪目,笑意在嘴角顯現。“丫頭,還是你最了解我。”

    我放下手中的筆,合上病歷,不自覺笑了。

    兩日前的怨恨與無奈,恍如前世。

    ******

    我帶葉正宸去了我的公寓。

    進了門,他隨便掃了一眼,三十平米的小公寓一目了然。

    “你沒和父母住在一起?”他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奇怪,至於哪裡奇怪,我想不出。

    “這是醫院給我們年輕的醫生分了公寓,我偶爾過來住住。” 說著,我俯身從鞋櫃裡拿了雙男士拖鞋,剛要遞給他,忽然想起他有潔癖,屬於印鍾添的拖鞋他絕對不會穿。於是又放了回去。“不用換了鞋了,反正地板也髒了。”

    他若有所思看著我把拖鞋放回去,目光有掃過地板上一對軟毛坐墊,桌上一對玻璃水杯,又看向我的臥室,裡面擺了一張寬一米五的雙人床。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

    我悄悄往後退了一步,猶豫著要不要和他解釋一下:我買這張床純粹為了睡著舒服。

    沒等我開口,葉正宸直接拉開了洗手間的門。當他看見玻璃架上孤單的毛巾和牙刷,嘴角挑了挑,臉上的陰寒瞬間褪下去。

    不愧軍人出身,一流的洞察力。印鍾添的確沒在這裡過過夜,只偶爾來這裡坐坐,我們聊聊天,吃吃飯,僅此而已。

    我帶葉正宸走進臥室,從柜子里找了件男女通用的純棉浴袍給他。“把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洗。”

    二話不說,葉正宸開始解扣子。軍裝的扣子一松,我的臉上驟然升起一陣異樣的熱度,我急忙退出臥室,合上門。

    狹小的洗手間,我輕輕揉搓著手中的軍裝,葉正宸側身半倚著門框,看著我洗。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問他:“你不是累了嗎?去睡會兒吧。”

    “現在不累了。”

    “……”指尖糾結著生硬的布料,心底軟了。

    我們沒有任何的交談,我專心洗衣服,他專心看我洗,沉默,有時是最好的溝通。

    洗完之後,我把衣服掛在陽台,每一個褶皺都小心地撫平。

    做好一切,天已經黑了,我又去廚房煮了兩碗面。

    萬籟俱寂的黑夜,我端著兩碗擔擔麵放在桌上,葉正宸剛好洗完澡出來,晶瑩的水珠凝在他壁壘分明的身軀上,我的手一松,手中的筷子險些掉在桌上。

    看見桌上飄著熱氣的面,他的眼神變得朦朧。

    我忙把目光移到桌子上。“你一定餓了,吃碗麵吧。”

    葉正宸坐在飯桌前,低頭嗅了嗅面的味道,夾起一根,放在口中,嚼了許久才咽下去。

    “不好吃嗎?”我問。

    他搖搖頭。“你離開之後,我去過各種各樣的麵館,始終沒找到這個味道。”

    “這世上美味的東西很多,你可能沒用心去品嘗。”

    “美味我嘗過很多。”他抬頭,凝視著我的眼睛:“最懷念的還是這個味道。”

    一塊辣椒鑽進了嗓子,火燒火燎的疼,我急忙喝了口湯,無異於火上澆油。

    他伸出一隻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悄悄抽出手,放在膝蓋上。“天天吃你就膩了。”

    他揚揚眉,不置一詞。

    吃過飯,我和葉正宸捧著兩杯清茶,倚窗而立。月華把我們的影子拖得很淡,很長。

    夜也長,我實在找不到話題,指著城市的街道給他看:“那是人民大街,那是鐵榆路,南州的老區……我以前就住在那裡……”

    “我知道。”

    我有些意外。“你知道?”

    “我還知道印鍾添的家也住在那裡,你們小時候時常一起玩,他暗戀你很久,而你只把他當成大哥哥。”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葉正宸笑著抿了一口茶。“你回國之後,印鍾添對你非常好,你卻對他十分冷淡,保持著單純的朋友關係,直到三個月前,你突然接受了他的求婚……”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他在暗中關注著我。

    他又喝了一口茶,看向遠方。“我原計劃十二月回國,因為聽到這個消息,我申請了提前回國……一切手續辦好,我從日本直飛成都。”

    我緊緊捧著水杯,口中全是茶水的苦澀。“我在婚紗店看到了你那天,你剛回國嗎?”

    “是的,可惜回來晚了。”的確晚了。

    “你三年沒交男朋友,沒同任何男人關係曖昧,我以為你在等我,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放不下這段感情。當我看見你穿著婚紗,在他的懷裡笑得那麼幸福,我才……”他苦笑著搖搖頭。“恍然大悟:我太自以為是了。”

    葉正宸沒有自以為是,他對自己有信心,也對我有信心。怪只怪我沒有這般堅定的信念,等到最後。

    胸口疼得痙攣,我一口氣把杯里的茶水全都喝進去,還是緩解不了那種疼痛。

    他又說:“我不想逼你,也沒想破壞你的幸福,可我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我仰起頭,天上的星星模糊一片。

    “我快要結婚了。”我喃喃低語,不知為了說給他聽,還是自己。

    他反問我:“你明知病人得的是不治之症,為什麼還要盡全力搶救?為什麼不見他咽下最後一口氣,你不肯放棄?”

    “我希望他能多看一眼這個世界,多說一句話。”

    “我也一樣……”如水的月光下,他望著我。“為了能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

    我以為最痛,也不過在機場聽見他說:我愛你……再給我三分鐘。

    我沒有回頭。

    等到他坐在我面前,告訴我他的婚姻是假的,一切的錯過只因他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責任。我想:這次絕對是極限了,再不可能又比這更悲慘的事了。

    結果,我又低估他了。

    為了能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一個男人愛你至此,他卻不是你的未婚夫!

    沒等我回答,他拍拍我的肩。“很晚了,睡吧。明天一早還要接你未婚夫。”

    作者有話要說:鑑於大家很給力,我先把這段睡覺的補上……

    明天再寫分手。

    44

    44、鴻門宴 …

    印鍾添在我的印象中,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皮鞋光亮。而眼前的印鍾添,讓我的心酸無處存放。他瘦了,下顎骨凸出來,頭髮凌亂糾結,看上去多日未洗。他沒穿外衣,掉了兩顆扣子的白色襯衫在秋風裡,弱不禁風。

    葉正宸陪他一同出來,他身上的軍裝是我早上剛剛熨過的,筆挺如新。

    諷刺,尖銳的諷刺。

    “鍾添!”我站在對面街喊他,朝他揮手。

    “小冰。”印鍾添一見到我,激動地跑過來,顧不上紅綠燈。

    穿過車流擁擠的街道,他站在我面前,用力把我摟在懷裡。

    我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印鍾添柔軟的唇覆在我的唇上,我只有一個感覺,涼!

    葉正宸站在街的對面,一輛輛車緩緩駛過,他的身影時隱時現。

    蒙濛霧氣中,我仍能清楚地看見葉正宸站在風裡,渾身僵直,他的雙拳緊握,指骨根根分明……

    我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下去。眼前還是有葉正宸的影子,重重疊疊,晃來晃去。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塞滿了我整個大腦。

    幾秒鐘的堅持,耗盡了我全部的忍耐力。我終於壓抑不住,伸手去推印鍾添。

    印鍾添倒也發乎情,止乎禮,只在我唇上,留下一個短暫淺吻,便放開我。

    我暗自鬆了一大口氣,睜開眼睛,只見葉正宸從街對面走過來,凌厲的眼光死盯著我的唇,仿佛獨屬於他的東西被人侵犯。

    我舔了舔被冰的毫無知覺的唇,對他說:“謝謝!”

    葉正宸握著的雙拳漸漸鬆開。“快到中午了,我們吃完午飯再回南州吧。”

    專案組為了封閉消息,異地提審,印鍾添被關在陵州。陵州市距離南州市比較遠,大約三小時的車程,現在已過十點,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雖說我不想印鍾添和葉正宸有過多的接觸,但也不能逼他挨著餓開車送我們回去。

    猶疑間,印鍾添已替我做了決定。“也好。”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拒絕,只得違心地說了幾句請他吃飯表示感謝的場面話。

    葉正宸一向最不愛聽這些廢話,瞥我一眼,逕自走到的車前。“上車吧。”

    印鍾添看見這輛白色的車和車牌,似乎想起什麼,看看我,又看看葉正宸。

    我打開後車門。“我們坐後面吧。”

    葉正宸曾經教過我一點坐車的禮節,比如:假如開車的人不是純司機,那麼乘車的人中應該有一個人坐到副駕駛的位置,陪他聊聊天。乘車的人都坐後面的位置,把副駕駛的位置空出來,那就等於把開車的人當計程車司機了。

    我剛要上車,葉正宸回頭冷冷瞪我,表情像在說:你跟他坐後面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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