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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出來,葉正宸笑了,像冰天雪地突然融成了清澈的溪水,流過我的心尖。“這麼晚了還沒睡?”
我撓頭,喏喏地答:“副教授明天要跟我討論研究計劃,我剛準備完。你呢?你又在看資料?”
他雙手用力揉揉額頭。“嗯。”
難得有機會和葉正宸在夜深人靜,促膝長談,不問點隱私問題有點對不起自己。“師兄,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問吧。”
“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女朋友?”
葉正宸微微一怔,隨即挑挑唇角,夜幕下,他的笑帶著一種蠱惑。“怎麼突然問這個,該不會想做我女朋友吧?”
“呃……”我的臉頓時紅透了。“師兄,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總拿我尋開心。”
“我沒女朋友。”他沖我眨眨眼。“傻丫頭,我這種男人是不可能交女朋友的……”
說的也是,這年頭花花公子才懶得交女朋友,玩一夜情多痛快,玩夠了就甩,完全不必負責任。
我很想問,那我呢?你對我這麼好,該不會也想跟我玩個一夜情什麼的?
葉正宸似乎看出我的擔憂,笑著搖搖頭:“你不用擔心,我對你沒興趣。我只當你是小妹妹……你一個人在國外,無親無故,我們又是鄰居,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我長長出了口氣,拍拍胸口,有種從狼口脫險的僥倖,同時又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我極力忽略到那種失落,對著葉正宸燦爛地笑:“師兄,承蒙你不棄,有什麼地方用得著小妹,你儘管開口,我一定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那正好,我有雙襪子還沒洗。”
“呃……”
深更半夜,葉正宸穿著睡衣坐在房間裡喝清茶,我穿著睡衣在他洗手間悶頭洗襪子,里里外外仔仔細細地洗。
我不知道別人看見這個情景會怎麼想我們,估計十個人又十一個認為我們有jian~情吧。
看著陽台上白色的襪子迎風擺動,乾淨得像新買的一樣,我莫名其妙地笑起來,至於為什麼笑,我也說不清,總之就是很開心。
完成任務,我正要回家,葉正宸毫不客氣地喊:“丫頭,我餓了,我想吃你煮的面。”
“哦。”
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個字,不能隨便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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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風流成性的單身帥哥,一個長得還過得去的單身女孩兒,
同在異國他鄉,同在一個醫學部學習,同住一個屋檐下,中間隔了一道不太隔音的牆。
時而,同桌吃飯,聊著醫學部教授的奇怪嗜好,聊著中日文化的差異。
時而,我向他討教問題,他耐心給我逐字翻譯講解深奧的病理學,教我如何準備教授能滿意的發表。
時而,他請我幫忙,讓我幫他借閱一些藤井教授關於細菌的研究成果。
時而,我們一同站在窗前看湖邊的人釣魚,看他釣了又放,分析日本人的精神是否都有問題。
時而,黃昏後,我們半倚著各自的陽台圍欄,靜靜看櫻花樹的嫩枝抽絲剝繭,等待著櫻花一夜的綻放。
時而,我也會把音樂放的很大聲,讓兩個人都能聽見那涓涓流淌的情歌,偶爾,我還會在不經意間哼出一句:“天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
他會不自覺接了下句:“天知道我動了真情……”
……
時而,他也會帶給我意想不到的驚喜。例如某日,我還沒起床就聽見門鈴聲,打開門,門外空無一人,門口放著一盆難看的要命的仙人掌,還有一個大大生日蛋糕。
我驚喜著抱起蛋糕,回身看見一張字條貼在門上。“丫頭,晚上我回來吃飯!”
嘴角不自覺泛起笑意,嘴裡還是忍不住嘀咕一句:“討厭!”
然後,決定不去實驗室,在家裡精心準備一頓大餐,慶祝我的生日。
那天,葉正宸特意請大家去卡拉OK唱歌。玩得正開心,馮哥說,“這天時地利人和,你們兩個不發展出點什麼jian~情,好像天理難容。”
我笑著說:“我把師兄當大哥哥。”
葉正宸補充一句:“我和薄冰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朋友們笑作一團,有人指著葉正宸說,“純潔兩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咋這麼不純潔呢?”
他們當然不懂我們之間這種相當深厚的民族階級感情,我也懶得跟他們爭論,這種事越描越黑,不如由著大家隨便猜測。
反正我非常非常珍惜這種純粹的感情,悉心呵護,希望我們的友情一點一滴慢慢匯聚成溪流,淌過日本這片人情味乾涸的國土。
我常常想,假如有一天我老了,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回憶起這段日子,我一定會發自內心地微笑,感謝上天讓我在最孤單的時候,遇到一個這麼特別的男人!
我想我們的感情不會變質,假如葉正宸沒有受傷,假如吳洋沒有出現……
*******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一轉眼,幾個月過去了。
一日下午,我正在上課,葉正宸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受傷了,在急診室。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直接從教室跑出來,直奔教學樓前面的急診部。
他的右臂很大面積的擦傷,血肉翻出來,一片模糊。確定他沒有骨折,其他地方也沒有傷痕,我才疲憊地跌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用袖子摸摸額頭滾滾而下的汗。
我滿心關切地問他。“你怎麼搞的啊?”
“不小心摔的。”他輕鬆回答。
一個大男人會不小心把自己手臂摔鮮血淋漓,鬼才信。我斜著眼睛看看他:“該不是跟人家搶女朋友,大打出手啦?”
他無奈地搖搖頭。“你還真了解我!”
“不是真讓我猜中了吧?”
他無語。
八成被我猜對了。“你跟誰搶女朋友啊?他們怎麼下手這麼狠毒?”
他嘆了口氣,很神秘地告訴我:“是黑社會的。可能是個老大,他撞見我和他女人上*床,怒火衝天,讓十幾個人打我一個。幸虧我跑的快,從二樓跳下來逃命,不然連命都沒了。”
“天哪,這麼慘烈?!”我聽得一身冷汗。“我聽說日本的黑社會特別恐怖,你以後千萬要小心點,萬一再讓他們在遇到,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
“當然不會。他們說了,再看見我,要把我砍成一段一段的,丟在海里餵鯊魚!”
“我們報警吧。”我壓低聲音說。
“警察又不能二十四小時保護我。”
那怎麼辦呢?我嚇得手心全是冷汗,拼命往裙子上蹭。
“你不用擔心,大阪這麼大,不會那麼容易遇到。”他見我真的著急,反過來安慰我。
我有些焦急,忍不住苦口婆心勸上幾句:“師兄啊,醫院裡那麼多漂亮女護士夠你泡了,你非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什麼啊?以後別去居酒屋那種地方……萬一出點什麼事,你家人怎麼辦……”我忽然發現自己有點朝我老媽的方向發展,自我鄙視。
但他好像一點都不煩,意興盎然聽我嘮叨。
“對不起!”一句柔軟的日語打斷我後面的話,我好奇地回頭,只見一個年輕賢淑的日本少婦對我們深深鞠躬,用日語說:“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我代表我的丈夫、家人再次謝謝你。”
然後她從背後拉出來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兒,推推他。
小男孩兒很有禮貌地鞠躬。“謝謝你救了我……對不起,害你受傷!”
然後,他特意用彆扭的中文說了兩個字:“謝謝!”
葉正宸說:“不用謝我,以後過馬路千萬小心點,要牽住媽媽的手。記住沒有?!”
男孩點點頭。
我愣了好久,才從葉正宸和這對日本母子的對話中醒悟過來。
母子兩個千恩萬謝之後,去給葉正宸交醫療費。
我咬牙切齒看向強憋著笑意的葉正宸。“你耍我!!!”
“你非要把我想成低級趣味的色狼,我也沒有辦法。”
“你!”氣死我了!氣得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你腦子進水啦,你這個笨蛋跑日本來充什麼英雄?!為了救日本小孩兒連命都不要?!當初小日本鬼子南京大屠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居然不要命了去救他們後代?!你當你民族英雄呢?!你就不怕你萬一壯烈犧牲,千千萬萬中國人在你墳前吐口水?!”
葉正宸被我罵得啞口無言,很是委屈地撇撇嘴。“救完之後我也特後悔,可當時出於本能反應……我什麼都沒來得及想。”
“本能?!”我忍住罵髒話的衝動:“本能是用來逃生的,你用本能救人?!撞死你活該!”
他看著我氣憤的樣子,用左手摸摸我的頭,揉揉我的長髮,笑了。“丫頭,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誰心疼你,誰心疼你?!我會心疼你?!”我乾笑兩聲:“哈哈,開什麼國際玩笑!”
見醫生過來給他處理傷口,拿著酒精幫他擦拭,消毒。我站起來,扭頭往門外走。
“丫頭,你去哪?”他問。
“買點豬蹄和排骨,回家給你煲湯!”
“記得多煲點!”
“知道了!”
走出急診室的門,背靠著牆壁閉上眼睛,眼淚噼里啪啦掉下來,怎麼都擦不盡!
我真的心疼他,看見醫生用酒精棉為他鮮血淋漓的手臂殺菌消炎,看見他強忍著痛苦眉峰緊緊糾結在一起,聽見他極力壓抑在嗓子裡的悶哼聲,我心疼得要窒息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心疼死我了!
一隻手拂過我臉上的眼淚,很輕,很柔,也很暖。
“傻丫頭……”徐徐的嘆息,不輕不重。“哭什麼,我又沒死!”
我哭著把臉埋在他的肩上,從來沒感覺自己那麼脆弱,那麼需要這個男人寬闊的肩膀。
他用沒有受傷的手臂把我納入懷中,緊緊地。他的身上染著濃烈的酒精和血腥的味道,還有一點點,獨屬於他的……男人的味道!我深深地呼吸,戀上了他的味
6、溫情濃【修改】 …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