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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在一個網站上看見有個美國專家提到淋巴癌,見解獨到,我忙打開郵箱,想給這位專家發封信,諮詢一下。

    郵箱登陸,收件箱裡多了一封未讀郵件,標題:【關於淋巴癌最新治療病歷。】

    我以最快的速度點開,沒有留言,沒有署名,沒有發件人信息。我隱隱猜到是誰,又不敢相信,急忙打開附件中的文檔。

    文檔中總結了為數不多幾個淋巴癌成功病例的治療方案,每一個病例後面都有紅色的註解或者專家的意見。

    我細細地讀,文檔從頭至尾,條理分明,無處不顯示著筆者的專業和嚴謹。

    是他,只有他才能寫出這樣有深度的東西,只有他會為明白我最需要什麼,只有他會發一封沒有留言,沒有署名的信——他相信我能讀得出,讀得懂。

    讀到最後一頁,結尾處有一行鮮明的紅字:“總結這篇治療方案,用了我二十四個小時,謝謝!”

    看到這句好,我仿佛看見那讓人又愛又恨的壞笑,看見那個通宵達旦坐在電腦前專注工作的背影。

    啞然失笑的同時,我的眼睛酸疼。

    二十四個小時……他如何在這三天裡擠出二十四個小時?  

    我記起了昨日他臉上的疲憊。

    手邊的手機響了,上面顯示著葉正宸的手機號。

    我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文檔,心一軟,接通了。

    “還沒睡?”他問。

    “嗯。剛收到你的郵件。”

    “我知道。”電波里,葉正宸的聲音格外有磁性:“我發郵件的時候設置了已讀回執。”

    他的呼吸聲,時輕時重,時緩時急,我什麼都不想再說,只想這樣聽著他的呼吸,一直聽。

    “明天我要回北京了。”

    他要走?不是說要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嗎?

    濃濃的惆悵化作一個淡淡的聲音。“哦。”

    “我真捨不得你。”他故意大聲嘆了口氣。“可是我們師長說了,我再不回去,他就派人來南州抓我。”

    惆悵頓時化作啞然,唉!有葉正宸這樣的部下,他的師長不知愁白了多少頭髮。  

    “怎麼不說話?捨不得我?”見我還不說話,他說:“那我不走了……”

    如同一塊絲滑的比利時巧克力入口,甜蜜繞舌,眉眼不覺染了滿足的甜笑。“鍾添說想請你吃飯,既然你沒時間,那就算了。”

    “請我吃飯?你未婚夫挺識時務的。”

    “市政府那種地方,不識時務的人怎麼混下去。”我站在印鍾添的立場說。

    “那也不必趨炎附勢吧。”

    葉正宸語氣里的諷刺讓我極不舒服,不是每個人都能想葉正宸一樣,生在顯赫之家,可以毫無顧忌地張揚他的個性,敢去和現實硬碰硬,稜角磕稜角。

    印鍾添生在普通家庭,從小有著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且為之付出了全力。

    在市政府生存,他無力改變環境,只能改變自己去適應環境。

    他磨去了自己的稜角,憑著自己的努力和勤奮小心翼翼往上爬,而立之年爬到這個位置實屬不易,誰知一不小心跌下來,一無所有。  

    “他才不是。”我的口氣明顯不悅。“葉正宸,你別把人看低了,鍾添是想感謝你,你不接受算了。”

    對於我的極力維護,葉正宸冷哼了一聲,相當不屑。“我真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他什麼。”

    我還他一個冷哼。“鍾添再怎麼不濟,也比某些衣冠禽獸的男人強。”

    他的呼吸聲被話筒放大,呼啦啦的。

    “你這女人……”電話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響:“怎麼過了河,就拆橋。”

    “……”

    我倒是想拆,這鋼筋混凝土造的大橋,我無從下手啊!

    有人敲辦公室的門,喊著:“醫生,醫生!”

    “有病人叫我,不跟你說了。”不等他回答,我急急忙忙掛了電話,跑去看病人。

    *******  

    從那日後,葉正宸再無消息,電話也沒有。

    我爸爸恢復了健康,出院了。我的工作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每天盡全力搶救著一個個無藥可救的病人。可下了班,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原來的軌跡,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心去看印鍾添。

    “我今天看了一個房子,和我們以前的戶型一樣,位置也差不多,就是價錢有點高。”我故意找些事情和他說說,希望轉移他的注意力。“都怪我,當初急糊塗了,為了去北京疏通關係,居然低價把我們的房子賣了。現在想買個合適的,太難了。”

    印鍾添猶豫了一下:“買房子的事情能不能再等等。”

    “等?”我以為他會迫不及待買房子準備和我結婚。

    “那筆錢,我想用用。”

    我懂了,從錢包里拿出銀行卡交給他。“密碼你知道的。”

    “小冰……”

    我笑著搖頭。“你不用說了,我懂。”  

    案子沒結,前程未卜,他需要一筆錢以備不時之需。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抱住我的腰,臉埋在我的肩上,我能深切感覺到他對未來的悵惘。

    我特別想幫他,可我不知怎麼幫,除了去找一個人……

    不,我不能去找他,印鍾添絕對不會允許我那麼做。

    “一切都會過去的,你還年輕,可以從頭再來。”

    ……

    一周時間,轉瞬即逝。

    又到了周末,我下班很晚,沒有回爸媽家,一個人精疲力盡回到我自己的公寓。

    又一個病人走了,二十二歲,臨走時,一個年輕女孩兒發瘋一樣跑進病房,趴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氣若遊絲的男孩兒突然笑了。“傻丫頭,你來幹什麼?你不是說以後都不想再看見我,死都不會原諒我嗎?”

    女孩兒拼命搖頭,不說話。

    “我脾氣不好,總惹你生氣,下次記得找男朋友要找個脾氣好的,還要能有時間多陪陪你的。”  

    “我不要,我就要你。”

    男人安詳的走了。

    女孩兒哭了整整一個下午,雙手死死抓著男孩的手腕。

    誰勸她,她都肯放手,口中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你起來跟我發脾氣吧,我再也不走了。”

    沒失去過,不會懂得那割捨有多苦,不會懂得那曾經的恨有多美好。

    我蜷縮在沙發上,忽然特別想念一個人,想趴在他懷裡大哭一場,想對他說:“我錯了,我不該走。”

    我從包里拿出手機看看,又放回去,起身走進廚房,想弄點東西充飢。

    電話突然響了,我幾步跑到沙發前,翻出電話。

    看見上面顯示著印鍾添名字,我失落地按了下接通鍵。

    “小冰,你在哪?”印鍾添的聲音不太清晰,電話里還有點男男女女的嘈雜聲。

    “在我的公寓。你在哪?”

    “在飯店,我一會兒去你公寓。”  

    我聽出他的話有點怪,表達不太清晰。“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他痴笑著。“有一個應酬,喝了幾杯酒。”

    難得他能有應酬,看上去心情也不錯,我不想掃他的興。“你在哪個飯店?我去接你吧。”

    “不用,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出來太危險。我一會兒打車過去找你。”

    “好吧,那我等你。”

    掛了電話,我去廚房給他煮上解酒的湯。印鍾添並不好酒,酒量也不太好,可沒辦法,不能喝也得喝……

    沒多久,印鍾添來了,帶著一身菸酒氣,微微有點醉意。我去廚房盛解酒湯,印鍾添隨後跟過來,身子有些搖晃。“小冰,你猜我在酒桌上遇到了誰……”

    “誰?”我並不關心,只順著他問。

    “葉正宸,葉參謀……”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我端著碗的手晃了一下。

    他不是回北京了麼?他來了?!

    我動動發麻的手指,裝作若無其事盛湯。“哦。”

    “他這個人挺有意思的……”

    “是麼?”我揉揉額頭,忍著頭疼聽他說。

    “他今天剛從北京回來,來參加許陽的生日宴……”許陽這個名字有點熟,我依稀記得是某高幹子弟,也在市政府工作。“有人問他,是不是專程來參加許陽的生日,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他說,他來看他心上人……”

    印鍾添說完,乾笑兩聲,幹得發啞。

    我使勁兒按太陽穴。

    “他還問我們一個更有意思的問題:‘有什麼東西,比你身邊的女人更重要?’”  

    我一怔,立刻抬頭看向印鍾添:“你怎麼回答的?”

    印鍾添走到我身邊,細微地感嘆:“現在的我,還能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我深深皺眉,我不喜歡他的答案,它讓人有無限回味的空間。

    “小冰,你說他是不是樣樣都比我強?”印鍾添喝醉了,他不喝醉絕不會問出這樣的話。

    “不是。”我認真看著他:“鍾添,你比他腳踏實地,比他沉穩執著,你是個好男人,可以讓女人託付一生……”

    印鍾添打斷我的話:“聽人說,他剛在日本拿到醫學博士,回國就立了軍功,破格提職,他還不到三十歲……當上某師參謀長。你知道為什麼嗎?”

    “……”

    因為他有過別人無法想像的經歷,他付出了別人無法想像的代價。

    “因為他的父親是某軍區的司令,他的爺爺好像是個……”印鍾添努力地回憶著,我對此並不感興趣,把湯端到他面前。“喝點湯吧。”  

    印鍾添接過湯,喝了一口,酸的咂咂嘴,放下湯。“他來看你,是不是?”

    “鍾添……”

    “那天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他看你的眼神,閃著光……”

    我雙手撐著身邊的飯桌,勉強站穩。“你別胡思亂想,我們沒什麼。”

    “那個人,是他,對不對?”

    我不敢面對他咄咄逼人的眼光,低下頭。“都過去了,我和他早就結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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