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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哥見峰迴路轉,忙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於判冷哼道:“禍是你闖的,你給我小心些。”話說得狠,事情到底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了。
說說打打,打打說說,這便費了不少工夫,怕阿寶等得心急,於判一放行,印玄便帶著虞增秀上路。高哥照舊以鬼差的身份將他們帶出去,一路暢通無阻,到鬼門關時,馬面已換了牛頭。
高哥說凡間有人召喚,特意領他們上去。
牛頭打量了虞增秀好幾眼,忍不住八卦道:“你這是想開了?”為了召喚他,法師前前後後不知換了多少波人。
虞增秀說:“都快投胎啦,自然要了無牽掛。”
牛頭道:“聽說你這次投胎的人家,連閻王都親自查驗過,確保萬無一失,你放心吧。”
虞增秀不置可否。
喝了孟婆湯,誰知誰是誰,眼下想得再美再周全也是枉然。
出了鬼門關,走了一段路,印玄突然伸手拽住突然跑路的阿寶魂魄。
阿寶的魂魄傲慢地笑了笑:“我剛剛幫了你,你要過河拆橋?”
印玄說:“但沒幫上。”
那“阿寶”笑容一收:“那是我沉睡太久,疏於練習。不信再回去一趟,我保證把那個死老頭揍趴下。”
“咳咳。”虞增秀友情提醒,“那死老頭是我爹。”
“阿寶”揚眉:“那又怎樣?”
……
雖然對方只有一魂一魄,但是……打不過打不過。
虞增秀默默地別開頭,捂住耳朵,假裝聽不見。
印玄說:“放風時間結束了。”拽著“阿寶”繼續走。
“阿寶”眼睛一眯,正要動手,就感到一陣難以抗拒的吸力從地府入口處傳來,只來得及罵一句“該死”,就風一般地刮進了衝過來的阿寶體內。
阿寶腳步一頓,一魂一魄殘留的憤怒讓他差點怒髮衝冠,等平穩了心情才繼續往前跑。
身後,矮個子鬼差被他用一根繩子拖著——自從用腰帶打鬼王之後,他就習慣性地帶條繩子在身上。矮個子鬼王的身後也跟著人——不,嚴格地說,是用勾魂鏈拴著一個鬼。
那鬼後面還跟著兩隻鬼。
遠遠地看著,那激情奔跑的模樣,仿佛五個正準備在集合打水晶。
跑得近了,後面三個鬼的真面目便瞧得一清二楚。跟在後面的兩個是三元、曹煜,被矮個子鬼差牽著的那個竟然是沐雲鶴。
印玄從曹煜身上收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完好無損,不由驚訝道:“發生何事?”
曹煜簡明扼要地敘述分別後的經歷。
印玄、阿寶去地府沒多久,蕭彌月就找上門了。忠心護主的老管家挺身而出,說自己才是若水山莊的主人,然後下一秒,被認為沒有價值的沐雲鶴直接被蕭彌月秒殺。
曹煜、三元趁山莊兵荒馬亂,帶著沐雲鶴往外跑,正好遇到鬼差過來拘魂,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他就躲去地府。
那鬼差生死簿上還有許多名字,便叫他們自行去鬼門關報到,自己回陽間繼續勾魂。曹煜、三元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同樣去鬼門關的阿寶他們。
阿寶的故事是這樣的:他感覺到自己的一魂一魄被什麼抓住了,知道印玄遇到了麻煩,趕來會合,於是在路上巧遇三元他們。
他們敘完舊,發現高哥和矮個子鬼差也在旁邊竊竊私語,交流離別心得,唯二沉默的是沐雲鶴與虞增秀。沐雲鶴一見到他,就有意走到他身邊,被虞增秀不動聲色地躲開了,兩個如今隔著眾人,遙遙相望——準確的說,是沐雲鶴盯著虞增秀,虞增秀髮呆。
阿寶以為他們人多不方便說話,乾咳一聲道:“一群人擠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不清楚,不如站開點。”
虞增秀擺手:“不,罵人這種事,越多人圍觀越好。哦,不能算罵人了,是罵鬼。”他眸光一轉,鄙夷地瞄向沐雲鶴,“騙來的始終是騙來的,得不長久啊,沐、莊、主。”
沐雲鶴盯著他半晌,突然露出一個陰冷的微笑:“看來你在下面過得不錯。”
虞增秀得意洋洋地笑道:“什麼上面下面,如今都是同一面了。啊,忘了告訴你,地府的判官是我爹,你小心點,鞋子太小,容易硌腳。”
沐雲鶴冷笑道:“我們走著瞧。”
……
……
然後呢?
阿寶無語地看著就這樣結束對話的沐雲鶴和虞增秀,有種褲子脫了放屁的無力感。費盡周折見的面,就是為了小學生一樣鬥嘴嗎?
印玄比他想得開,對沐雲鶴說:“答應的事,業已完成。”
沐雲鶴凝眉:“我還有一事相求。”
讓他們見面這件事算不上太難,的確難以匹配長生丹的價值,印玄答應得痛快:“何事?”
沐雲鶴說:“可否看一看山莊裡是否有活口?”
虞增秀說:“別人可以不管,那親親表妹……十幾年了,已經是莊主夫人了吧?說不定還有成群的子女……”突然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兒們,攤上這麼個爹,也是命苦。”
沐雲鶴嘴唇微動,又抿得死緊。
沐雲鶴是新鬼,要去鬼門關報到;虞增秀按約與他見面,算了了心事,要回去準備投胎;兩個鬼差折騰了一晚上,也要回去交差。
印玄與阿寶則準備帶著三元、曹煜他們回山莊探聽探聽情況。
當下道別。
臨行前,虞增秀突然對印玄說:“我聽你的話來見他,算起來你是不是也欠了我一個人情?”
印玄漠然地看著他。
要不是見過他與阿寶重逢時自然流露的喜悅,虞增秀幾乎要以為他是個木頭人了。不過是木頭還是木偶,都與他無關,他想要的是:“幫我帶一份桂香坊的桂花糕,滿客樓的香酥雞、脆皮鴨,周記餅鋪的糖餅、蔥花餅……”一長串的小吃報下來,不帶一點兒卡頓。
等他說完,沐雲鶴幽幽地來了一句:“滿客樓早換了廚子,香酥雞不做了,脆皮鴨也不是原來的味道。周記餅鋪三年前轉手給了外地人,已換了門面,成了一家胭脂店……”七七八八說下來,竟沒剩下幾道小吃了。他見虞增秀撅著嘴,一臉不悅,又補充道,“不過周記餅鋪的二女婿在東大街開了一家新周記,味道與老周記一脈相承。滿客樓的廚子去了美味樓……”
聽他說完,虞增秀面色稍霽,看向印玄:“你可記住了?”
印玄看向阿寶,阿寶比了個ok的手勢。
回到陽間之後,阿寶與印玄沒有貿貿然地回若水山莊,而是披上隱形衣,先去城裡打聽情況。
與印家滅門慘案發生沒多久就傳得滿城風雨不同,這次若水山莊靜悄悄的,一點風聲都沒有透出來。附近的居民像往常一樣來來往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