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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增秀皺眉道:“你是魍魎殿的人?”
印玄說:“鬼神宗。”
虞增秀肅然起敬:“就是歷代只有一個人,卻壓得魍魎殿跟個烏龜似的鬼神宗?”
印玄含蓄地解釋:“我對魍魎殿不大了解。”
虞增秀卻誤認為他根本不把魍魎殿放在眼裡,大為讚賞:“你不怕我見了沐雲鶴之後,化作厲鬼掐死他。”
印玄淡然地說:“欲成厲鬼,機緣、執念、貴人、寶物缺一不可。你並無執念。”
虞增秀嘻嘻一笑道:“你說得不錯,往事如煙,我早已放下,從前無緣無故的,何必見他?不過,既然是鬼神宗後人的要求,我就答應你吧!來來來,契約要如何簽訂?”
印玄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告知他要等自己靈魂歸位之後,才能簽訂。
虞增秀不以為意,高高興興地站起來,就要跟著他走,誰知道他們才邁了兩步,就聽一聲怒喝:“竟敢擅闖我留仙居偷人,好大的狗膽!”
印玄:“……”這罪名……擔待不起。
院門被一道陰風颳開,一個高瘦的中年男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高哥一臉苦逼地跟在他身後,剛想向印玄使眼色,就慘叫一聲,那魂魄如黑煙般扭曲了一下。
虞增秀小心翼翼地解釋:“爹,其實我已經不算是人了。”
中年男人便是於判了,厲目掃來:“你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什麼?”
“當然記得。”虞增秀攤開手,一本帳簿出現在手中,隨手翻開一頁,“每天吃葡萄不可以超過十顆。”他悄悄地遮住地上的葡萄皮,笑吟吟地看向印玄,“當了你的鬼使,可否吃個盡興?”
印玄說:“多吃葡萄對你不妥?”
“那倒沒有。”虞增秀說,“主要是我家窮。”
於判渾身發抖,不知是怒是羞。
虞增秀見他真的氣大發了,不敢再逗,湊過去賠小心,說盡了好話,等於判臉色稍霽,才說:“沐雲鶴坐擁若水山莊,正該與那蛇蠍表妹有情人終成眷屬、風流快活的時候,居然還惦記著我,可見過得不夠痛快。我若不去陽間見見他,奚落一番,怎對得起他燒給地府的善款?”
於判冷笑說:“我看你是對他余情未了!”
虞增秀笑嘻嘻地看著印玄:“他的容貌又及不上眼前這位……我哪裡是余情未了,根本是移情別戀才對。”
於判說:“你休要多言,他要帶走你,先過我這一關。”說罷,左手揮袖捲走虞增秀的魂魄,右手掏出一桿筆,在空中化了座牢籠。”
立時,一座牢籠從印玄頭頂降下。
印玄左右閃躲,那牢籠如跳蚤一般,跟著跳動。
忽地,一抹魂魄從印玄身上分解開來,直撲於判。
於判說:“三魂七魄尚且不是我的對手,何懼一魂一魄?”他用筆化了龍捲風,那風一形成,便拔起院中花草,連那軟榻也晃悠悠地飛起來。
印玄衣袂翻飛,趁機托住那輕盈許多的牢籠,送入龍捲風中,轉身去找阿寶獨自跑開的一魂一魄——雖然預知這一魂一魄會有變故,卻沒想到發生在此時此刻。
因為是地府,龍捲風颳出來的都是陰風,高哥也受到影響,拼命抓著於判的腳踝才不至於被吹走。於判捏著筆,見印玄步步逼近,正要畫一堵牆,就被一隻手捏住了手腕。
他抬頭,一魂一魄凝結成的鬼體就站在面前,看起來十分虛弱,仿佛風吹吹就散了,偏偏抓得自己手腕動彈不得。那雙圓圓的大眼睛正凌厲地瞪過來,分明含有傳說中的殺氣!
第73章
“放肆!”
自己竟然被區區一魂一魄嚇住了,顏面何存?於判惱羞成怒, 左手如電, 甩出一根勾魂鏈。這鏈子通體油黑, 上面綴著一顆顆的小鈴鐺,周身散發的蓬勃死氣連龍捲風都刮不散。那鏈子一勾住魂魄,鈴鐺即發出脆響。
印玄趕到時,正好看到阿寶的一魂一魄被吸入其中一隻鈴鐺內。他甩開袖子, 擋住於判的視野,徒手抓住那隻鈴鐺,重重地一拽。
鏈子被扯得一震,卻沒有斷。
於判怒斥:“大膽!”縮緊手中的鏈子, 想從印玄手裡拉回來, 奈何對方手如堅鐵, 鏈子竟發出呼痛般的悲鳴。這條勾魂鏈追隨他多年, 感情非同一般,怎忍心見此?心疼得當即將阿寶的一魂一魄從鈴鐺里放了出來。
阿寶的魂魄一出來, 立刻噴出一口煞氣,纏住他的脖子。
煞氣無形,對鬼體的損傷卻是實實在在的。
眼見著於判揮不散煞氣,臉色越來越黑,虞增秀求情道:“我爹欺軟怕硬, 他現在服了, 你們放開他吧。”
如此另類的求情方式難得一見, 阿寶挑挑眉, 煞氣便散了。
於判氣得還想干架,被虞增秀死死拖住。虞增秀說:“他們是我的朋友,鬧大了動靜,叫閻王知曉,我頭一個吃不了兜著走。還請爹爹包容。”
於判知道打也未必打得過,就坡下驢,收了牢籠與龍捲風,一揮手道:“哼,看在你的份上,我繞過這一次,叫他們快走!”
虞增秀說:“好好,我們馬上走。”
腳底抹油,沒能溜走。
於判拽著他的後領,瞪著後腦勺:“你去作甚?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
虞增秀乾笑著回頭:“出嫁還有回門日呢,我死了這麼久,屍體都涼透了,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於判冷笑道:“回門看的是老子,你前世的老子這兒站著,今生的老子在鬼街調戲寡婦呢,你回哪看誰去?”
虞增秀嘆氣:“其實,是我死得太冤枉了,我不甘心,我要回去裝鬼嚇人。”
於判說:“我看你是裝人嚇鬼。”
“那爹你放不放?”虞增秀有點生氣了。自己好歹當了十九年的人,十二年的鬼,被人這麼拎著領子算什麼回事?
於判放開手:“要我放你走也可以,我有一個條件。”
虞增秀陪笑道:“我就知道爹通情達理。”
“回來之後,給我老老實實投胎去。”
虞增秀老大不願意:“投胎不是要排隊等一百年嗎?”
於判又暴躁了:“老子說你明天去,你就明天去!”怒目一掃周遭,印玄、阿寶看戲,從龍捲風下逃過一劫的高哥正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喜悅,並沒有注意他們的對話。
虞增秀說:“我不去,我要等足日子。爹,你是不是養不起我了,藉故打發我走?”
於判對他分析過利弊,好話說盡,奈何他油鹽不進,怎麼都不肯聽,此時也不管他說什麼,小祖宗肯走,什麼藉口都行:“是是是,你走吧。”
虞增秀嘆氣:“身為地府的官宦子弟,連個葡萄都吃不起,忒沒意思,好吧。”
於判聽了前半句,正要發脾氣,又聽他說好,頓時氣也散了,看印玄、阿寶也順眼了:“你們將他全須全尾地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