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屋子裡燃燒了一半的蠟燭流淌下鮮紅色的滾燙蠟淚,火光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身影,“是我取走的。”
完蛋了!完蛋了!
沖洗過後的徐小鳳推開了房間裡的所有窗戶,試圖讓屋子裡縈繞不散的尷尬氣味儘快散盡,之前是盼著師傅早一點回來,這會兒徐小鳳只能在心裡祈禱師傅慢一點回來,誰知道師傅會不會聞到床鋪上那股子尷尬的味道。
想他徐小鳳潛心修行十年,竟然也會有定力不足抱著沾染師傅氣息的被子情不自禁的時候。
累極了一樣地趴在窗戶邊,徐小鳳真想仰天哀嚎,幻想的對象是誰不好竟然是師傅,就算長得很好看很帥很英俊用很美形容也不為過,可那是他的師傅啊。
“哎——”
一聲長嘆,徐小鳳大半個身子掛在窗外跟垂死的蝙蝠似的一動不動,就讓冷風把他吹成乾屍好了,以師傅那麼敏銳的洞察力肯定會發覺屋子裡的異味,他恨不得變成一張薄薄的紙,被風輕輕吹,飄啊飄的飄走了。
“小鳳……”
輕柔呢喃的聲音順著涼秋的夜風鑽進了他的耳中,似是噴灑在了他的臉頰上一樣,徐小鳳頓時一個激靈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著,師傅回來了?剛剛是師傅喊他吧?
“小鳳,救我……”
好似雨打芭蕉般輕輕顫抖著的聲音順著涼風一陣又一陣地抖落在他耳邊,徐小鳳緊緊抓住了窗棱,力氣之大都把木頭捏出了手指印。
是師傅的聲音!
難道師傅遇到麻煩了?
印象里永遠平穩不帶情感的聲音在此刻好似被人撥動了琴弦一般輕輕顫抖,餘韻撥弄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師傅無力倒在地上的畫面,那戴在師傅面上完美展現冷靜的面具碎了一地。
骨節分明的手指被陰影之中的陌生男人緊緊攥在手裡,俊美的面容似是因為疼痛而沾染細密如珍珠粉一般的冷汗,嘴唇被牙齒咬得鮮紅滴血,那雙宛如寒潭般的眼眸看著他,無助,脆弱,以及哀求。
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著:小鳳,救救我……
好像有些不對勁?徐小鳳瞪大了眼睛,耳邊迴響過師傅離開時的話:不要離開房間。
可是很快師傅的身影又浮現在了徐小鳳的眼前。
緊緊攥著師傅手指的位於陰影中的男人如嗜血的魔獸一般挑釁地用他那金棕色的眼睛看著徐小鳳,他單手橫在了風皇的腰間將人摟向自己,他嘲諷般地看著徐小鳳,伸出如蛇一般的鮮紅舌尖輕輕舔過風皇的手指尖。
“住手,太一。”風皇的眼中流露痛苦,壓抑的聲音碾碎了徐小鳳的理智。
“放開我師傅!”似是被一把利刃刺中了心窩,緊繃的神經在瞬間被扯裂,徐小鳳雙目充血,不顧一切地朝那幻影沖了過去,縱身一躍離開了房間。
第88章碎玉
一滴滾燙的蠟油順著銀色燭台滴落在冰涼的青灰石階上,搖曳的火蛇吐著信子在粗糙的石壁上描繪出一男一女兩個人的細長身影,黑色的影子往後越來越長,通往地底的未知黑暗裡只有火舌舔舐沾了油的棉芯的滋啦滋啦聲。
涼秋的夜裡,這陰森cháo濕的地道里更是涼意橫生。
麗貴妃攏了攏在肩膀上的絕色披風,她時不時地朝後看去幾眼,走在她身後的男子幾乎不會發生一點聲響,若不是眼角餘光能瞥見牆壁上的人影,她都以為她的身後根本沒有一個人跟著。
“風先生氣質非凡不似我們這些苟活人世的螻蟻,奴家很是好奇為何先生要見一個小小的寶靈。”興許是覺得這一路太過於安靜無趣,也可能是覺得鮮有機會接觸像風皇這樣神秘的男人,麗貴妃一邊緩步下著台階,一邊試著和她身後的男人說說話。
“貴妃娘娘千金之軀又怎會是螻蟻。”
麗貴妃紅唇微揚淺淺一笑,宮中十多年勾心鬥角的生活早已經洗盡了她身上的天真,她知道這個連全名都不肯透露的男人定然不會和自己說太多的話,也就識趣的沒有追問下去,可也不代表她就會就此埋起她的好奇心。
“先生的師弟對先生很是依賴啊。”
身後的男人沒有回應,麗貴妃繼續說了下去:“今日切磋大會上先生一招撼眾,先生莫非是沒有留意到鳳公子的眼神?即使是當年奴家初入宮中備受皇上恩寵時,皇上也未曾用那般喜愛深情的目光注視過奴家。
“財權雙全的隆慶王爸身為一個天靈,對他最有誘惑的便是一個能助他修為精進的寶靈,隆慶王爺對先生的師弟可謂是勢在必得,風先生就打算將自己的師弟與王爺湊成一對不成?依奴家看,鳳公子喜歡的怕是……先生吧。”
似水的眼眸閃動著螢光朝身旁的男人望了過去,麗貴妃略有些失落,這男人竟然還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冷靜模樣。
麗貴妃暗暗嘆氣這男人不可捉摸的同時又多了一絲仰慕。
“貴妃娘娘真會說笑。”風皇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
心知這位風先生不是她能用言語憾動的人,麗貴妃就不再多說,二人走了一陣後終於來到了一個鐵門前,牢固的鐵門外用一把拳頭大的鐵鎖鎖著。
“我有鑰匙,只是門外設了法陣,奴家一介女子可破不了法陣。”拿著燭台往旁邊一站,麗貴妃眼眸帶笑,她答應帶風皇到藏匿小孩兒的地方,只是這地方她可進不去。
徐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寶靈,雖說那寶靈似乎和普通的寶靈有些不一樣,但作為他們現如今手裡唯一的一個籌碼,還不得好好看守起來。
看似強大的法陣在天尊眼裡不堪一擊,輕易地找到漏洞之後便在麗貴妃驚詫的目光里破解,至於那鎖,無須麗貴妃尋找鑰匙就在風皇的手裡化作無數細微的塵埃。
“咯吱——”
在讓人牙酸的鐵門石板摩擦的聲音里,鐵門被緩緩推開,一間昏暗而又乾燥冰涼的石室根本就不像是能讓一個孩子居住的地方。
粗糙的牆壁上鑲嵌著幾顆勉強提供明亮的夜明珠,堪稱簡陋的石室正中央有一張看起來又冷又硬的青灰色石床,石床上擺放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石棺。
這地方陰氣森森,麗貴妃站在門口不願意往裡踏上一步,她偏頭朝旁邊的男人看了過去。
風皇擦過麗貴妃的肩膀徑直走了進去,腳步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沒有一絲聲響,過於安靜的房間裡仿佛只剩下女子一個人的呼吸聲,她輕輕握緊了鐵門的邊緣,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輕顫抖,無關害怕,只是有些冷罷了。
“他們告訴我,這孩子被找到的時候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沒有殺他。”
風皇走到了石棺的旁邊,石棺並沒有被蓋起來,站在旁邊就能看到裡面的一切:墊著淺色絲綢柔軟墊子的石棺里躺著一個面色發青的孩子,大約八歲的孩子雙目緊閉的嘴唇發白,若不是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看上去和一個死人無異。
一些記憶閃現在風皇的腦海里,歡聲笑語的三口之家在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妖魔的襲擊,孩子的父親為了保護母子倆而死在了妖怪的利爪之下,勉強逃回來的翠翠和孩子身中妖毒,翠翠的記憶到此結束。
風皇沒有把他從翠翠記憶里所看到的真相告訴徐小鳳,他沒有告訴徐小鳳其實翠翠已經死了,翠翠的相公也死了。
“他還活著嗎?”麗貴妃踮著腳尖往裡看了看,她只能看到風皇寬闊挺拔的背影,她並沒有自己的孩子,居於女人的天性,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幾分對孩子憐惜的關切。
徐老四並沒有在孩子的事情上隱瞞她,麗貴妃不再用她那甜的發膩的聲音,語氣里多了幾分不忍:“他的父親被妖怪殺了,母親中了妖毒一直昏迷不醒,徐家本來是去查看此事的,只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染有寶靈之氣。”
這之後徐家便把孩子帶了回來,可惜無論他們用什麼法子都沒能讓孩子甦醒,更弄不明白為何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孩童會有寶靈靈氣,這孩子身上的妖毒過於兇猛,結果徐家便將這可憐的孩子放置在這樣一個陰冷的地方。
“隆慶可知道此事?”風皇靜靜查看石棺里不明生死的孩子,這孩子身上的氣味有些奇怪,雖是有寶靈的氣息但聞起來並不那麼美好,甚至還有一點兒發苦。
“徐老四哪裡敢讓隆慶知道。”麗貴妃一聲鄙夷的輕哼。
“他還活著,解了妖毒之後才能清醒。”眼皮突然一跳,風皇眉頭微皺,徐小鳳離開了他設在松鶴樓房間的法陣。
“那你能……”手臂一緊,一陣力道將麗貴妃拽出了房間門口,她只來得及聽到一句“此事保密。”
回過神來就不見了那個男人的身影,麗貴妃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站在了石室的門外,那道鐵門上的鎖以及門外的法陣如同未被人觸碰過一樣保持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