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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逃也逃不掉,那她再搬家也沒有意義。
她就在這個叫銀珠鎮的地方安頓下來,開了間小小的醫館,還是幫人看病,做的更多的是難產接生。
這裡民風淳樸,左領右舍很和善,日子很安穩。讓她覺得那些陰謀,詭計,欺騙,惡意、殺機都離她很遠很遠。
如果,能不去想起那些事情的話,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不再經常到她這裡來,偶爾來了,也是他說話,她做事。
但大部分時間,他是沉默的,沉默中,他的眼神追隨著她的步伐。
這個時候,她總會摸摸她袖子裡藏著的那把匕首,作為醫者,她當然知道挑選哪個部位刺過去更致命。
腹部?脖頸?還是心臟?或者從他後背穿透至心臟,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些不過都是她的想像而已,事實上,她沒有把握能殺死他!
不是她的武功沒他好,也不是她的手勢不好,而是,她只要一想到他死,她心裡就會被凌遲般的疼痛。
每次這樣一痛,她反而覺得好受一點。
她害怕自己隨著時日越久,會慢慢的遺忘他欠下的這筆血債。
春去秋來,樹葉黃了又綠,他們相處的方式沒有任何改變,就好像兩人中間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只要輕輕的撥動,兩人的關係就會改變。
可偏偏,沒有人會去撥動這層薄紗。
他也不知道來了多少次,她也不知道想了多少處可以下刀的地方。
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下去了,她緊緊地捏著匕首,慢慢的走到撐著額頭打瞌睡的他的身後後面。
她咬著牙,顫抖著手,對著他的後背扎去。
可,她的手還沒落下,就被他轉身一把攬到懷裡,他的大手緊緊地箍著她的腰肢。
他握著她的手,慢慢的抽出那把匕首,慢條斯理的將匕首放置在桌上,嘴角含著笑,目光幽深,“這把匕首不夠鋒利,等下我給你磨一下!
“還有,你一定要下刀快、狠、准,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她掙扎著從他懷裡逃走,她覺得自己在他眼裡,就像個小丑一樣,狼狽不堪。
走前,他找了磨刀石,端著一盆水,坐在醫館後院,慢慢的磨著那把匕首,‘洗涮’的聲音,磨得她耳朵疼。
慢慢的,她專精婦科的名聲傳了出去,雖然藥王谷已經不復存在,可作為醫者的她能夠幫到別人,被人所接受,她覺得不負師傅的教導。
那一天,是師門上下的忌日,她穿著一身素白,像個無暇的仙女,可表情,卻近似女鬼。
一大早,她就去了郊外的福寧寺給師門上下的亡者上香。
從福寧寺出來的時候,仿佛老天都感應到了她的心情,天色陰沉,似要下雨的樣子。
寺里的小沙彌拿了把傘給她,雙手合十,“施主,師傅說天色不好,恐會落雨,讓你早些下山呢。”
她接過傘,與小沙彌告辭,下山後,上了從城裡雇來的馬車。
車夫怕下雨路難行,她上車後,就加快了速度。
她卻是無所謂,掀起窗簾看了一眼,這雨馬上就要下了,再趕也就那樣了。
谷里的弟子到了一定年歲就要出門去遊歷,對於天氣變化頗為關注,她自然跟著懂了一些。
夏日的雨說來就來,轉瞬間,颳起一陣風,很快天上烏雲滾滾,大雨磅礴而落。
車窗簾來回刮著,風雨呼呼往內涌。
她也沒去管那些,而是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兩粒藥丸,一粒自己吃下,另一粒給了外面趕車的車夫。
“姑娘,這是什麼?”車夫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接過。
她笑笑,“吃了讓你不會受涼的東西。”
車夫雖是雇的,但來之前就知道她是一個大夫,也就沒有推遲,接過藥丸吃了下去。
雨越發大了,這樣的雨勢,哪怕是坐著馬車,依然覺得難以前行,顛簸不已。
一道閃電下來,緊接著就是滾滾驚雷。
到了道路的拐彎處,也不知是被驚雷給嚇著了,還是什麼,馬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隨之而來的,是車身劇烈的晃動。
她的頭開始猛烈地痛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從山崖終身一躍的時候。
她掀開車簾一看,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這裡是山道,並不寬敞,也不寬闊,一個不小心就會從路邊翻下去,下頭看不到底的山澗。
“福叔,福叔……”她大聲的喊著車夫的名字,但沒有半點聲響傳來。
氣氛沉悶的詭異。
她撲過去,掀開帘子,就見趕車的福叔已經掛在車轅上,背上插著一把匕首,渾身是血。
她的腦中轟然一片,這不是意外,這是有人想要自己死啊。
她不顧一切的撲到,趴在馬車上,將那匕首給拔了出來。
是誰暗害她,這把匕首是唯一的證據。
馬車的車速沒有絲毫降下,反而越沖越快,正當她想要拼一把,從馬車上跳下去時,馬車一個顛簸,朝外翻倒,從路邊翻下去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抓著車廂上的扶手,抱住自己的頭……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仿佛已經掉到一出澗坑裡,整個人已經從馬車裡被甩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