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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人都在找你,你快點跟我回去,晚了,你爹又要打你小子屁股了。」
……嗯?
「你弟弟長得可好看了,像是糯粉糰子捏成的一樣,你爹高興地了不得。」
「快醒醒,跟我回去。」
謝小年一睜開眼,入目便是一片翠綠。謝小年微動了一下身子,就覺著身下一空,大半個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徑直掉落了下來。
「啊!」謝小年嚇得閉起眼睛,張嘴大喊,誰知這一聲還沒喊完,自己就落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之中。
一睜眼,只見臉盤黝黑,略顯粗糙的漢子一臉喜色的瞧著他,「成天跟你說別爬低上高,摔下來了吧。」
男人說話中氣十足卻又極為溫和,就像是同稚童說話一般。
謝小年聞言連忙扭動著身子,就要掙脫那人的懷抱。
「大叔你……」
那男子也不攔著,讓他從懷裡跳了出去。等他雙腳踩在地上,才發現那漢子竟出奇的高大,逼得謝小年不得不仰視著他。
漢子見狀,彎下腰來,兩隻黝黑粗壯的手撐著膝蓋上,粗糙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跟牛叔回去吧,你爹和你娘都急了。」
「我爹我娘?」謝小年越聽越不對勁,腦子裡使勁回憶之前的情景。自己明明在房中發呆,然後……
對了……有人告訴他要來尋一段丟失的記憶。
他有什麼記憶丟失了?眼前的這個人,他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哪裡是他的記憶?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師尊呢?
謝小年忽然有些慌亂。「大叔,這是吳澤十三年嗎?」
「吳澤十三年?什麼吳澤?你個小鬼頭,現在分明是成和年。」
「成和?」謝小年聞言腦子一懵,成和是什麼年份?他竟聽都沒聽說過。自己到底在哪兒呢?
謝小年開始有些慌了,他連忙想查看自己的靈氣,卻發現連氣田也找不到了……
這種感覺……就同他拜進墨祠宗之前一模一樣。
「好了,別愣著了,快走吧!」牛叔瞧他一臉呆滯,以為還是孩子慪氣,樂呵呵的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將他往回引。
謝小年被他的力道牽引著,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大叔的身後,瞧著他寬厚的後背,再順著往下看,發現那漢子握著的手又瘦又小,甚至還髒兮兮,泥乎乎的。
這是我?謝小年驚訝地低頭看著自己「現在」的身體。
一身麻布衣服,腰間繫著一根草繩編制的腰帶,腳下的草鞋還破了個洞,露出一個圓乎乎的大拇哥。謝小年下意識將腳背拱了起來,將那腳趾往回縮了縮,卻還是露了出來。
這絕不是自己的小時候,小時候他家雖說貧窮,卻還是穿的起一雙布鞋,那是他娘親自納的,即使爛了,破了,也會立刻替他打上補丁,不會露出大拇指來。
謝小年一路上瞧著路邊的人家,雖也是農家風貌,卻陌生的讓他引不起一絲共鳴。
走了一段路,穿過七八戶人家,凡是路上碰到的人都會笑眯眯的瞧著他說道:「大寶回來了?你娘給你生了個俊弟弟!」
謝小年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尷尬地笑著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繼續跟著牛叔往前走。
穿了小半個村莊後,牛叔終於在一家籬笆圍起來的人家門前停了下來。謝小年抬頭瞧著大門,之間厚實幹燥的茅草覆蓋在屋頂之上,院子裡的雞仔正跟在母雞的身後閒庭信步。院裡有一棵壯實的大槐樹,翠綠的枝葉間垂下一串串潔白的槐花,正是春分時節。高大的樹冠正好罩住屋前的一方天地,走到門口,一陣陰風吹過,激得謝小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謝小年下意識瞧了一眼那棵大槐樹,隨後就被牛叔拽進了房內。
「老何,我可把你家這泥小子拉回來了,快讓他看看自己的弟弟!」
牛叔一進屋,就高聲喊道。
謝小年則瞧見正前方擱著的木桌上放著一筐紅皮雞蛋,屋子裡除了一張木椅,四條長板凳,牆角放著幾個疊起來的竹筐,便再沒有其他東西了。這家,似乎並不富足。
左右兩邊的房間都掛著一塊粗製麻布充當門帘,牛叔這一嗓子下去,只見左手邊的房間裡,有人掀開粗布,探出頭來。
謝小年瞧見那人的時候,便楞住了。謝小年原以為在這種村野人家,「自己」的父親也該是一個和牛叔一樣樸實憨厚……
那人身材與牛叔一般高大健壯,膚色泛棕,雙目澹澹,像是一汪山泉。沒想到,這人竟有著一副如此周正的好樣貌。只見他穿著與自己同樣的麻布衣衫,腳下也踩著一雙草繩編著的鞋子,只不過沒有破洞。
見到牛叔與自己,那人臉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多謝你了,阿牛。」說著就從桌上的籃子裡拿出兩個紅雞蛋,交到阿牛的手裡,「滿月的時候,記得來吃酒。」
「那是自然!」牛叔笑著接過雞蛋,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謝小年,扭頭又對老何說的:「那我走了。」
那人溫和的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牛叔走之前,還伸出大手掌在謝小年頭上揉了揉,隨後大步離開了。
牛叔一走,屋子裡便陷入了安靜。
謝小年有些不自在地低垂著頭,又看到了自己露出來的大拇指,再次試圖將它藏起來。
忽然,裡屋里傳來一陣嬰孩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