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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瘋話!你瘋了!”巧楓失聲哭出來,抄起桌上沒喝完的已經冰涼的粥,盡數潑在江遙寄臉上,然後轉身跑出屋子,消失在視線里。
江遙寄冷靜了一些,也急急忙忙跑出去,但是四下無人,只有清冷的月色籠罩著他。他只覺得自己現在無比狼狽,腦子又暈又漲,眼前不斷閃過景衣的模樣。
踉蹌了幾步,他一頭栽進院中池塘,徹骨的寒水令他瞬間恢復神智,掙扎著站起來,水只沒了膝蓋。
此時他站在水中,思路無比清晰,漸漸的,一股巨大的痛苦從心底燒起來,蔓延全身。
過渡
“你不回去看看嗎?”大皇子景堅從令人煩躁的文字里抬起頭,一邊揉著眉心一邊說道。
不遠處同樣正在沉思的景衣聞言抬首,心思一動,道:“無妨。”
“你把那小子接回來了吧?”景堅笑起來,似乎是想暫時擺脫冗雜的公務,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專心和弟弟聊天。
景衣瞥了他一眼,不爽道:“真是瞞不過皇兄。”
景堅心情大好,晃著腦袋道:“那是自然。能讓你推了一切事務變得不管不顧,除了他還有誰?他現在在你那裡吧,怎麼樣,還恨我們嗎?”
景衣回憶起江遙寄面目猙獰沖自己發飆的樣子,嘆了口氣:“大概……還是很想殺了我吧。”
“你就這麼慣著?”景堅的語氣微微帶了怒意。對於自己弟弟把個瘋子放在身邊的做法,他很不贊同。
景衣無言以對,他還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
“我知道你不是強求的性子。可是你對他已經足夠了,每天有這麼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哪裡還有精力去應付他。”
景衣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忽聽外面有人走動,腳步聲停在門外,一個宮女猶豫著開口:“皇子府侍女求見。”
景衣心裡咯噔一下。景堅看了他一眼,放她進來。宮女輕手輕腳走進來,低著頭,緊張地說道:“三皇子,奴婢剛剛路過皇子府,看到巧楓姑娘在門口哭泣。奴婢安慰不住,又十分擔心,特來請三皇子,還望恕罪。”
景堅哼了一聲,那宮女猛地打了個哆嗦,想像中的斥責並沒有降臨,反而景堅對景衣說道:“他惹的?”
景衣將筆擱好,站起身來:“今晚有勞皇兄加班了。”
景堅嘆氣,也不挽留,揮揮手讓他去了。
來到皇子府,還未轉過街角便聽到一陣悲天憫人的哭聲。景衣加快步伐趕去,正是巧楓,蹲在皇子府門口抱頭大哭。
景衣走過去,她抬頭看看,淚眼朦朧認出是景衣,哇的一聲跳起來抱住他,鼻涕眼淚蹭了一身。景衣哭笑不得,胸口的傷隱隱作痛,又不得不忍著好言相勸,一邊輕輕用手拍著她的後背安慰。
哭了一陣,巧楓勉強說的出話,抽抽噎噎道:“三皇子……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就是江遙寄……嗚……你對他那麼好,他……他居然……”
說著忽然想起景衣身上還有傷,慌忙後退幾步怕傷著他。景衣苦笑,抬手捂上胸口疼痛之處,道:“沒事,別哭了,他也是個可憐的。發生什麼了?他沖你發脾氣了?”
巧楓很用力地點點頭,猶豫一下又搖搖頭,最後抽了抽鼻子:“他要我講你的事,我講了,他又不信。不過他也很傷心的樣子。”
大概猜到江遙寄當時煎熬的內心,景衣深感無力。“我知道了。你別放在心上。後天我要去新疆域,會把他也帶走。”
“帶他一起?”巧楓驚訝地睜大眼睛,“他時時刻刻想害你,你還把他帶在身邊?”
“難道留下來讓你們受他的氣嗎?”景衣笑眯眯地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不再多做解釋,繞過她快步走進皇子府。
徑直來到後院,正看到江遙寄濕淋淋地坐在屋子外面的地板上,呆愣愣地盯著地面。水跡從池塘一路淋漓到他身下,身後是亂糟糟的飯桌。
果然又鬧了。景衣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疼得厲害。
走近幾步,江遙寄感覺到人氣,緩慢地抬頭,從裡到外散發出茫然。
“怎麼不去換身衣服?”景衣和顏說道。
江遙寄眨眨眼睛,哦了一聲,沉默一會兒又道:“……對不起。”
“不必說這個。”景衣伸手把他拉起來,又解了自己的披風給他搭上,“天氣涼了,你自己也不注意。”
話這樣說著,景衣自己的手也是透著涼意的。不經意間滑過皮膚,涼意交織,江遙寄立刻抓住他的手。
景衣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便輕笑一聲,抬眼對上江遙寄擔憂的目光,帶著笑意開口:“我還以為,你又要發瘋。”
江遙寄卻沒笑,看著近在眼前的溫潤笑容,他只覺得心口又悶又疼。
“發什麼呆呢?”景衣稍稍用力捏捏他的手心,“去換衣服。我讓人給你熱碗薑湯。”語罷抽出手要去廚房,剛轉身就被江遙寄從背後攏入懷中。
濕答答的寒氣透過涼夜侵擾上肌膚,連帶著還有那人熾熱的溫度。耳邊感受到那人呼出的熱氣,和充滿委屈與惶恐的話語:“要走了嗎?你不是……來接我的嗎?”
八成是真的瘋了。不是他瘋就是自己瘋。景衣抬手揉了揉肩膀上毛茸茸的腦袋,道:“乖乖聽話,我馬上就回來。”
出發前夜
一覺醒來,日上三竿。
江遙寄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細細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
自己先是瘋了,然後掉入水池,爬出來後就恍恍惚惚,似乎後來景衣回來了,給自己換了衣服還餵了暖暖的薑湯。
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嶄新的,帶著被窩裡的熱乎氣,隱隱約約還有景衣身上常有的不知名的香氣。
端了與洗用具進來的巧楓見他醒了,道:“頭還疼嗎?”
江遙寄聞聲猛地一激靈,好像做壞事被發現了一樣,大腦當機了一秒才說:“沒事了。”
巧楓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雖然昨天有景衣安慰,心裡對江遙寄,總歸還是有芥蒂。江遙寄也明白自己需要給她道歉。話未出口,又聽巧楓說道:“起來洗臉吧,一會兒給你端飯。”
“……好。”江遙寄順手摸摸臉,乾乾淨淨,是昨天景衣親自給他擦過的。江遙寄這才想起來沒看到他:“景衣呢?在皇宮嗎?”
“你就不能叫一聲三皇子?”巧楓沖他翻了個白眼,“剛回來,這會兒在屋裡。”
“怎麼中午就回來了?”江遙寄問。
巧楓頗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令他心裡咯噔一下。“三皇子明日去新疆域,就是從宇國分來的那塊地方。沒人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聽宮裡的姐姐們講,最近皇上和大皇子都很煩躁。”
江遙寄心裡的滋味說不清道不明,憋著一口氣,又像是懸了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