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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陽從窗戶透進來,照出空氣里浮動的微不可見的灰塵。呼吸間都是書卷的味道,隱約還殘留著景衣身上淡淡的香味。

    “走吧,帶你去別處看看。”巧楓在門口催他。

    “不了,我看一會兒書。”江遙寄說著去拿架上的一本《資治通鑑》。巧楓張口要攔,猶猶豫豫又閉了嘴,哦一聲,道:“那我等下過來叫你吃飯。”然後轉身走了。

    得知(四)

    手中的書頁有些泛黃,卻仍是很新的模樣,似乎從未翻過。打開幾頁,卻能看到景衣的親筆批註,清秀的字體,圓潤又帶著點稜角,字如其人。

    不像別人看書,非要把書翻爛,來彰顯自己的認真。景衣看書就像與人交談,給予書足夠的尊重,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

    江遙寄留意了一下那段批註。注在唐太宗的誇讚魏徵的一段話後面,寫著:“願得良相如此,非江遙寄不能如願。”

    又翻幾頁,批註大多相似。

    求賢若渴。

    江遙寄放下書,又去拿了一本,是《三國志》,翻了翻,景衣竟然敢拿江遙寄與諸葛亮對比。  

    滿室書卷,不過如此。

    江遙寄忽然笑出聲來。什麼最喜歡的書,不許別人碰,不就是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的這點小心思嗎,怕別人看到自己的批註里儘是對江遙寄的珍視。

    江遙寄,這個名字在景衣心裡原來是這麼重的分量。

    他忽然想起在宇國的茶樓,景衣從哥哥死亡的悲痛中緩過來,眼中絕望徹骨,臉色慘白,那樣望著他,說:“你姓江。”

    現在回想,他只想否認,那不是我,皆非本願。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骨節分明,纖細白皙,是雙長年執卷握筆的手,他卻用這雙手舉起鏡片刺向景衣。

    這雙手沾滿了景衣的血。

    堪堪回神,已是白日淪西河。巧楓悄悄來到書房外,江遙寄抬眼看到她。

    “吃飯了。”巧楓說。

    沒有讓江遙寄去前堂,飯菜直接送到了他的庭院。一碗甜粥,兩碟小菜。

    “三皇子說你晚飯喜歡吃些清淡的,也不喜吃太多,就給你做了這些。不夠的話我再去做。”巧楓抱著托盤說道。  

    “足夠了。”江遙寄拿起筷子夾了片菜葉,慢慢咀嚼,咽下去後抬頭說道:“你坐下吧,陪我聊聊。”

    “聊什麼?”巧楓沒敢坐,眨巴著眼睛看他。

    “聊聊三皇子。”江遙寄端起粥淺淺抿著,裝作毫不在意。

    巧楓猶豫了很久,最後挪了挪凳子坐下來,道:“本來三皇子不讓我說的,可是看你也不是什麼壞人,三皇子對你又挺上心,我就跟你說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江遙寄仔細地考慮一下後,道:“景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巧楓手指敲了敲懷裡的托盤,翻著眼睛想了會兒,說道:“我覺得他很好呀……很溫柔。我小的時候不懂事,他經常幫忙,見我在後宮被欺負,還把我調來皇子府。”

    江遙寄眼眸微動,咽下口中的粥,繼續聽下去。

    “另兩個皇子都對他很上心,有空就會來陪他,給他帶各種各樣的稀奇玩意兒,他自己不要,有的收起來,也有的拿去送人了。”巧楓忽然想起來什麼,笑道,“那次他去見一個郡守,托人給江遙寄送東西,急急忙忙去了才發現自己忘了拿,最後把自己最喜歡的玉佩送出去了。”  

    “你知道江遙寄?”江遙寄放下碗,眼裡閃動著不知名的光亮。

    “就是江家的那個神童嘛。”巧楓撇了撇嘴,好像對江遙寄有滿肚子怨氣,“三皇子從來沒那麼看重一個人。那年他去江家古鎮見了那個孩子,不過聽說是在屏風後面問答的,沒有見面。回來以後皇上問他那孩子怎麼樣 ,他說,得此人者得天下。大臣們都說要把江遙寄提到朝廷來嚴加看管,也有的說江遙寄也許是個禍根。說殺,說賞,眾說紛紜。最後是三皇子以命擔保,說那孩子還小,留他在父母身邊待一年,稍大一些後由三皇子親自管教。”

    巧楓頓住了,嘆了口氣,呆呆地盯著桌面,繼續說道:“我沒有見過江遙寄,三皇子一直跟我說江遙寄特別特別好,讓我以後好好照顧他。三皇子和我,都很盼望他快點長大……”

    江遙寄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朦朧間聽到自己問她:“為什麼後來江遙寄沒有來?”

    得知(五)

    巧楓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五年前三皇子在鏡關與鵠國起了衝突,傷到腿,回皇城休養。南瑜瑾那時候還不是大將,就陪著三皇子。  

    那天我收拾屋子,聽他們說日子快到了,該動身了。南瑜瑾嫌三皇子腿傷嚴重不肯答應,三皇子磨了他好幾天才說定。現在想想,他們就是在商量著去接江遙寄。

    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結果不僅沒有接回江遙寄,三皇子還受了傷。南瑜瑾說,江遙寄的事情泄露出去了,他們到的時候,鵠國的人正在縱火,江家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江遙寄,但是被鵠國擄走,三皇子和他們交戰了一場,奈何兵力不足,若不是南瑜瑾拼死相護,只怕……”

    巧楓頓了頓,聲音愈發傷感:“三皇子康復後,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南瑜瑾受不了那些指指點點,請求帶三皇子去邊關戍守,皇上也心疼他,答應了。三皇子臨走的時候對我說,江遙寄如果活下來,現在一定是恨他的,也許心裡早就把他千刀萬剮,歸根結底,就當是他景衣的錯。”

    聲音停下來,巧楓不再說話,沉默地盯著桌面,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的場景。屋外素月出東嶺,蟲鳴漸漸響起,一聲一聲直教人聒噪。

    似是蟲鳴拉回了江遙寄的思緒,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可遏制的情感讓他的心隱隱作痛。他無意識地喃喃:“不是的……一定是哪裡出錯了……他怎麼會那麼看重我……不,我,我從來沒有想害他……不是我……”  

    巧楓聽到他低聲嘀咕,仔細側耳一聽,聽清了便是渾身一顫,猛地轉過頭驚恐地看著他:“你說什麼?你,你不會就是……江遙寄?”

    江遙寄的表情流露出無盡的痛苦:“我不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傷的他……”

    “你說什麼?你傷了他?你都做了什麼?”巧楓驚訝地站起身,懷裡的托盤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江遙寄被這聲音拉回神志,茫然地抬頭看看她,說道:“我用鏡子的碎片,刺傷了他……現在還沒好……”

    巧楓說不出話,只是震驚地盯著他,眼裡除去驚恐,還有懷疑、失望、仇恨……

    江遙寄被她的眼神刺激到,瘋狂地咆哮:“不要這樣看我!我怎麼會知道他對我是這樣的態度!他如果早一點告訴我,我會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用生命去保護他,怎麼可能去傷害他!你現在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連你這裡也是他的計謀,難道他還不死心,想要讓我相信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害我的念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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