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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眉遠總算鬆了口氣。

    馬車顛啊顛的,又催出她的瞌睡蟲來,才歪在迎枕上閉了眼,便又聽到青嬈嚷起:“姑娘,還有人在送你!”

    俞眉遠給驚得睜大眼睛坐起。

    這還有完沒完了?

    她定神望去,青嬈跪在窗邊,正撩著帘子笑嘻嘻地望著窗外,發現她醒來,便指了指窗外。

    俞眉遠便伏著身子走到窗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桃花林外的半風坡上,有個人策馬而行,一路追著她的車馬遠遠陪著。

    隔著段長長的距離,那人只剩下利落的輪廓,長/槍紅纓,盔甲照人,正是魏眠曦。他今天沒有出

    現在送別的人群之中,而是遠遠地跟著她。雖然再過不久他也要回京,可回了京他們也無法像在東平這樣,日日都能相見了。

    他萬般不舍。思及這數日來的患難與共,他忽然驚覺,從前愛她,因的是上一世的果,如今愛她,為的卻是這一生的情。

    俞眉遠這女人,不管在哪裡,永遠有辦法死死抓住他的心。

    一步一步,引他走向無歸之路。  

    ……

    馬車依舊行著,霍錚坐在車夫旁邊,與他一同駕著車。

    他早已發現魏眠曦了。

    憑心而論,魏眠曦的確是個人才,滿京城的女子無不以嫁他為榮的。他和阿遠站在一起,不論是相貌還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般配。

    那日二人同馬而行,畫面美得那樣刺目。

    霍錚羨慕。

    他永遠沒辦法像魏眠曦那樣,肆無忌憚地去愛她。

    若阿遠得嫁魏郎,以魏眠曦對她喜愛的程度,日後生活必然無憂吧?她幼年不幸,成長不易,嫁人必要嫁個能全心全意愛她之人,他霍錚才能放心。

    魏眠曦會是合適的人嗎?

    霍錚試著說服自己接受。

    然而……

    他的確愛她,可他又太自負霸道,與阿遠的脾氣仿如針尖對麥芒,且對她有著太強的占有欲,以阿遠不喜拘束的個性,恐怕不會願意成為他身邊的菟絲,再加上他的野心……

    霍錚隱約覺得,這人絕非阿遠良配。  

    只是想了想,他又自嘲笑起。

    這些事,怎會輪到他來操心?

    終究,他想來都是痛。

    沒什麼比將她拱手讓人更加難過的事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陪了她這麼久,從六歲第一面開始,到十五歲她及笄,他們已認識了整整九年。

    她更加不會知道,她心裡念過的英雄,一直愛著她。

    至死,不休。

    ……

    俞眉遠將帘子扔下,瞪了青嬈一眼,青嬈訕訕收了笑,吐吐舌坐到一邊去。

    馬車還在不疾不徐地駛著,不知怎地讓她覺得慢。

    “把馬車駛快點!”隔著馬車厚重的簾門,俞眉遠脆喝一聲。

    快點甩開魏眠曦。

    離了東平,他們沒有交集,她不願再見此人。

    最好一眼都不要。

    “知道了。”外面回話的人並非車夫,而是曇歡。

    他似乎與她心有靈犀般,應聲才落,俞眉遠便聽到一聲鞭響,卻是霍錚奪過了車夫的馬鞭,替他趕起馬車來。  

    “叱——”

    斥馬聲隨之響起,馬車的速度便快了起來。

    俞眉遠氣順了,揚聲道:“好丫頭,回去了姑娘給你賞。”

    言罷,她又倚回迎枕上,不管馬車顛簸得多厲害,她也不管不顧地睡下去。

    東平府漸遠,兆京又近。

    ……

    一行數人在山西省府時又停了幾天,為了“等”俞宗翰。

    俞宗翰終於在他們在驛館呆到第三天時出現了。

    這次回來,他整個人都憔悴起來,兩鬢霜華已顯,眉間皺紋也悄然爬出,臉色蒼白如縞,唇色淺淡,仿似一夜蒼老。

    只不過他似乎心情不錯,表情也不似往常那樣嚴肅了,臉上多了些笑意,顯得親切。

    俞眉遠卻覺得他那親近里有些極難察覺的詭異,這詭異在他每次望她之時都會格外明顯。

    那目光,隱晦而亢奮。

    她隱約記得,自己出嫁前的這一年,俞宗翰似乎生過一場大病。他沒讓妻女兒子侍疾,也沒人知道他生的什麼病,後來怎麼好起來的,更無人可知。如今想來,莫非那場大病的源頭在此?  

    俞宗翰回來後,倒也不急著回京,帶著一行人從山西省府遊歷玩耍,一路北去。

    他並沒找俞眉遠提及在東平府發生的所有事,也沒問及她隱藏武功一事,所有事情都被壓下,兩人都避而不談,只作無事。

    一路走走停停,他們終於在五月初回到兆京。

    俞家在這四個月里,發生了件大事。

    俞家二老爺俞宗耀悄悄捐了個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走的是原江南總督朱廣才的路子,投的是九王門下。

    而這朱廣才,正是當日給南充徐家定罪之人。

    第78章 咫尺

    五月近夏,兆京已經漸熱,白天日頭頗辣,曬得馬車裡邊悶得發慌。俞宗翰回京便先進宮去面聖覆命,只剩俞章敏帶著俞眉遠回府。到了俞府,俞章敏走的正門,俞眉遠的馬車進了邊門。才剛駛進俞府二門停穩,俞眉遠就已經受不了的從車上跳下來。沒進京的時候,她悶得不行了還能借俞章敏的馬騎一騎,自從進了兆京範圍,她就被拘在馬車上不讓出來了。

    旁邊想上前服侍的人都是一愣。

    俞眉遠拍拍手,站直後發現旁邊已立了一堆丫頭婆子直盯著她看。出去一趟回來,她都忘了這裡是規矩繁多的俞府。  

    “咳。”她輕咳兩聲。

    “姑娘慢些走。”青嬈倒是機靈了不少,忙從後頭上來扶了她的手。

    俞眉遠誰也沒理,徑直往內宅行去,後頭的粗使丫頭們便圍上前從車上往下搬箱籠。回程的時候俞宗翰領著他們各地走了走,俞眉遠買回不少土儀,因而雖說在東平地動里丟了許多箱籠,可最後回來時倒還多雇了輛馬車來裝東西。

    過了垂花門,俞眉遠便直奔老太太的慶安堂。

    慶安堂裡頭熱鬧的很。因都知道他們今天回來,且他們一回來必然先來拜見老太太,因而後宅女眷便都聚到了這裡。

    遠遠的,俞眉遠就聽到吱吱喳喳的笑聲,鬧得人煩。

    “喲,四姑娘來了,快快。老太太、夫人和各位姑娘都等了許久了。”門口聽傳的婆子一見到她便幫她挑起了帘子。

    俞眉遠臉色一振,揚起個笑容,大跨步邁步門去。

    老太太的正堂里已經坐滿了人,俞眉遠乍一眼望去,便是花花綠綠一大片顏色,像打翻了顏料碟子。時已近夏,園裡的人早就換上了新做的衣裙,顏色鮮亮,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一對比,俞眉遠便顯得素淨了,她身上還穿著半舊的湖綠縐絲襖裙,沒什麼花飾,乾乾淨淨的,倒不像從前的她了。

    “祖母。”她疊聲喚著,進了門便飛奔至老太太身前,屈膝行禮。

    禮行到一半,她便被老太太摟進懷裡。

    “我的猴兒回來了!”杜老太太紅了眼眶,心疼得緊。

    俞眉遠只將頭埋在她懷裡抽噎著,好半晌才被人拉開。她鼻頭通紅地抬眼看人,一個個地見禮過去。今日老太太這屋裡人來得可齊全,不僅大房的姑娘們和如今幫著東園料理家務的羅雨晴來了,連惠夫人和二房的錢寶兒都來了。

    惠夫人倒還罷了,這錢寶兒竟然還有臉過來東園?

    俞眉遠便借著行禮的當口打量她。一別四個月,錢寶兒倒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簇新的百蝶穿花褂子和赤金紅寶石頭面,這錢寶兒通身的氣派壓過屋裡所有人。她端坐椅上拿腔捏調地說話,眼角挑得老高,像只被剪了爪牙卻又倨傲的老貓。

    進城之前,俞眉遠就聽俞府前來相迎的家僕說起俞家二房捐官的事了。他們走了四個月,俞宗耀動作可不小,轉眼捐了個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如今二房有了官職在身,這錢寶兒便拿起官家太太的派頭來,輕易不再像以前那樣與人說笑。  

    在二房捐官這事上,俞宗翰態度堅決,先前甚至不惜與老太太鬧翻,都沒應承下來,顯然是不同意的。如今想來二房早有預謀,是特地趁著俞宗翰遠行的機會,背著他辦下來的。這與上一世並無出入,只是在時間不對了。上一世俞宗耀後來雖也捐了官,但那是她出嫁幾年後的事情,並沒這麼早。這輩子為什麼提早了這麼多?

    莫非是因為過年時的那件事給鬧的?俞宗翰打了俞宗耀一把,又收回了對二房的支助,逼得他們走上絕路,因此才將這事兒提早了?

    再來捐官的銀兩所需頗豐,俞宗耀沒有營生門路,一向靠大房度日,手中根本沒有大筆銀錢,這捐官的銀兩,少說要上萬,他們從何得來的?

    這筆來歷不明的銀錢,與徐家那救命的銀子脫不了干係。

    俞宗耀、杜老太太,只怕都有份兒。

    只是這一回他們被迫走了朱廣才的門路,也不知有沒命享這兩年福。按上輩子的事,朱廣才是九王的人,在九王謀逆事敗後便帶著親信倉惶逃出兆京,兩年後被擒於西域,死在回京之路。所有與九王及朱廣才相關的人,全都無一倖免。

    俞宗耀這是自尋死路,還要累及俞府。只不知俞宗翰知此事後會作何反應,畢竟他所效忠的人,一直都只有當朝帝王,惠文帝在位時是惠文帝,後來就成了霍汶。  

    兄弟這是要反目成仇的節奏,真是有意思。

    俞眉遠心裡幾番計較,臉上仍是笑得一派天真。

    “幾個月沒見,四丫頭抽條了,可長高不少!”錢寶兒拿帕子捂了唇笑道,她嗓門本尖,如今刻意壓沉,聽起來倒像被掐喉的鴨了。

    “可不是,腰肢細了,眉眼開了,越□□亮了,衣服也該新裁兩身才是,過兩天我就讓繡坊的人進來給你量身。俞家嫡出的四姑娘,怎好穿得如此素淡。”惠夫人亦上前來,萬般愛憐地瞅著俞眉遠,仿似四個月前的一場齟齪從未發生,她也沒在徐言娘靈前跪過。

    俞眉遠覺得自己在她眼中就像件商品。

    “阿遠謝過夫人。”她不動聲色地屈膝一禮,笑得甜美。

    “何止是衣裳,我看著首飾頭面也該準備準備了。阿遠的十五芳辰在外頭過的,肯定沒好生過,及笄是女兒家的大禮,我們可不能怠慢了,大家說說可是這個理兒?”淺柔聲音響起,像陣風似的。

    俞眉遠望去,說話的人是三房寡嬸羅雨晴,她與俞眉初兩人也已管家四個多月了,面上雖仍淡淡柔柔的,可聲音里有了點底氣,到底不像過去那樣如同活死人般,被針戳了也不知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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