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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奇怪?天降異象,事出有妖啊!”旁邊的人附和道。
“可不是嘛,最近這段時間,各家各戶養的豬牛馬羊到了夜裡老是鬧騰個不停,吵得人睡不著覺。都說獸有靈性,大概咱們這是要出什麼大事不成?”那人又道。
“你們兩快別說了!”麵攤的老闆忙上來阻止這兩人的對話,“昨天皂夾口那個破落玄清觀的瘋道人跑上街大喊‘天生異象,地動將至’,沒多久就讓官府的人給抓了,治了散播謠言的罪,就從我這攤子面前拖了過去,現在還關在牢里。你們可小心些,要說這些別外說去,別回頭害得我生意做不下去。”
“地動?”俞章敏眉頭微蹙。
俞眉遠猛地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大哥,地動將至,我們要不要……要不要通知知府?”
俞章敏想想笑了:“阿遠莫慌。這些事多半巧合,每年各地都有些反常異象,可因地動而起的少之又少。你別害怕,有哥哥在,不會有事的。這些謠言,不聽也罷。若是引起民眾恐慌,反是大罪。”
“可是哥哥,這……”俞眉遠想勸,卻不知要說什麼,只能捏緊了手中糖葫蘆。
她只知會有地動,卻不知時間,也無法拿出有力證據來。
正急著,巷口處傳來馬蹄疾奔之聲。
俞家兄妹皆轉頭望去,來的竟是隊兵將,約有十數人之多。
當前一人身著元青的玄鎧,盔上一簇紅纓高高揚起。
正是魏眠曦的副將於平。
馬不停蹄地趕了近一個月,他們終於趕到這裡。
“吁——”於平認出俞眉遠,在她身前勒馬止步。
“四姑娘。”他摘下紅纓盔,從馬上跳下,朝她抱拳行禮。
“你是?”俞眉遠其實認得他,只是這輩子他們可沒見過面。
“在下是魏將軍的副將於平。此番前來是奉將軍之命,帶姑娘回京。”於平直接開口,沒有迂迴。
此語一出,別說俞眉遠,就是俞章敏與霍錚都不由奇怪。
“接我回去?我隨父親遠遊,與你們將軍什麼關係?”俞眉遠挑了眉。
她大概明白魏眠曦為何派人來接她回去了,他也是重生而回,知道這場天災,怕她死在這裡。
“將軍交代的,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接姑娘回京。”於平面無表情,十分強硬。
“荒謬!”俞章敏厲喝一聲,“阿遠是我俞家姑娘,既無犯事,又與魏將軍毫無關係,憑什麼要隨你們回京?”
從上元燈節那日起,俞章敏就對魏眠曦心生不喜了。
於平還要說話,卻被俞眉遠打斷。
“於副將,既是你家將軍交代的事,那總有個緣由。你總要告訴我,我才能決定要不要同你們回京。”她並沒動怒,只是淡道。
“將軍說了,東平不日將有天災。為了姑娘安全著想,他命在下帶人一定要將姑娘平安帶離東平。若是姑娘不信,執意不從,就別怪我等先禮後兵。”於平語氣仍舊冷硬,他並不打算和他們說太多。
魏眠曦給的理由這麼牽強,別說俞家的人,就是他自己心裡不相信。
反正他只要把人給安全帶回去就行了,別的他可不管。
正想著,於平忽聽到俞眉遠脆生生的聲音。
“不,我相信你!”
“什麼?”這次輪到於平驚訝。
這種鬼扯的理由她都相信?
“阿遠?”俞章敏也拉了她一把。
“魏將軍說的天災可是地動?正好,剛才我在路上也聽到傳言了,只不過東平府的知府並不相信此事。你們來得恰好,隨我一同去見知府吧,想必知府會聽你們之言。幾位是我大安朝赤膽忠心的魏家將軍,保家衛民乃是你們的職責所在,這其中應該也包括了救民眾於水火災劫。你說是嗎?於副將軍!”俞眉遠笑了。
她正愁……沒人可以幫手。
魏眠曦倒好,自己把人送上門了。
第62章 將至
還差兩天才及笄的小姑娘,笑得狡黠。白牆黑瓦與筆直的青石板街的簡單背景,讓她像是畫卷上的人。
大概於平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卻正中俞眉遠下懷。
他這話無異於自打嘴巴。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他如何去說服東平知府?然而話又是他自己說的,若是不去,別說俞眉遠不會和他回京,這眾目睽睽之下反倒損了魏家軍的赫赫威名。
真是讓人頭疼的小姑娘。
“在下只領受了接姑娘回京的軍令,別的事,請恕在下無能為力!”於平再次抱拳,態度仍是強硬。
“軍令?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能讓魏將軍下軍令?”俞眉遠笑笑,“你既說是想保我平安,那我便不曾犯事,我有權選擇不和你回京。”
“若姑娘執意不回,就休怪在下無禮了。等到將軍面前,於某再向姑娘請罪。”於平先禮後兵,不想再浪費時間。
“於副將若要強行帶我回京,就先同我哥哥商量,我俞家的人也不是等閒之輩。就算你贏過他們,將我帶走,這光天化日之天強擄民女的名頭,魏家軍的臉面……可耗得起?改日我父親回京定會在皇上面前參上一本,就算你們魏家軍功勳再大,這事也揭不過去,俞魏兩家的交情也算是完了;再一說,若他日這東平真的天搖地動天災降臨,而你們明知有天災卻無所作為,放任一方黎民飽受天災之苦,生靈塗炭,你們良心可安?你也是個軍人,當知你手中□□朝外,保的是我大安朝樂土安康,護的是百姓,如今明知有難卻不管,反而來針對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你……”於平被她說得無言。
就像她所言,若真要強行帶走她,俞府的人必不會妥協。他剛到時就已經注意到了,俞家兄妹的身邊除了普通護院外,暗中還伏著幾個人,都是好手中的好手,要是打起來,雖然他有必勝的把握,但引起的動靜肯定小不了。再加上他們來的時候陣仗太大,四周的百姓雖不敢太靠近,卻也注意過來,再加上俞眉遠揚聲而語,字字清晰,周圍的人早就聽得清清楚。
真要動手,一個強擄民女的罪名是怎麼都躲不過去了,還要搭上俞魏兩家的交情,官場之上行錯半步都是深淵,何況是給魏家立了這麼大的敵人。
這事他大意了,以為只是個不諳世事的深閨女子,嚇一嚇哄一哄就能帶走,沒想到竟難纏至此,倒把他逼上刀鋒。
“好,既然如此,在下就陪姑娘去一趟府衙,至於能否勸動知府大人,在下就不敢保證,只能勉力一試。”於平妥協。
“多謝於副將。”俞眉遠向他行禮致謝。
“阿遠,你怎麼就如此肯定?就算勸動知府大人,可若是地動未至,豈不是徒惹笑話?還擔個散播謠言的罪名?”俞章敏拉住了她,皺了眉頭小聲問她。
這事非同小可,如今俞宗翰又不在,沒人能替他們說話。
“大哥,怕什麼?反正有魏將軍給我們墊底呢,話是他們說的,可不是我們說的。”俞眉遠附耳過去,偷笑,“這些日子我總心神不寧,昨夜夢到天搖地動,今天又見到這些異象,不做些什麼我於心難安。一會去了府衙,還望大哥能勸勸知府大人,再有就是那個瘋道人,他既有先知,不妨也請出來問一問。”
“你不是能說,何必要我去勸?”俞章敏瞪了她一眼,與她並行前往府衙。
“哥是俞家的大公子,說話才有人信,我嘛……一介女流,知府不會聽我的。”俞眉遠眨眨眼皮,雙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姑娘家?剛才那種情形,也就你敢那麼對魏家軍那麼說話了!”想想剛才的情形,俞章敏都替她捍了把汗。
俞眉遠吐吐舌,笑嘻嘻地不說話了。
……
傍晚,天寒卻無風,天邊的雲聚成奇特的形狀,霞光從雲邊渲染開,光芒最勝的地方,直指棗溪方向。
俞章敏、於平和東平府的知府柳源山在府衙里商談了一天,出來時面色均已沉冷。
事態確實比他們想像得都要嚴重,只是為了避免民眾恐慌,柳源山把各縣上報的異象都壓了下去。
“不過昨日,柳大人也已將近期發現的異象都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往山西巡府那裡了,如今正等他示下。阿遠,要不你還是先行回京!”俞章敏對候在官衙花廳里的俞眉遠道。
“俞公子所言及是。四姑娘,你還是同我回京吧。”於平從後面上來,面色也異常沉冷。
“我不回去。”俞眉遠斷然拒絕,“不止我不回去,於副將你也不能回。若然此地真有大災,將軍你不能袖手旁觀,若然此地沒有大災,那麼阿遠生命無礙,你也不會受魏將軍責罰。你說對嗎?”
於平沉默。
軍人天命使然,他的確放不下這裡。
俞家四姑娘肯定也是料到這一點,才逼他前來見知府。
這是身為一個軍人的血性。
這個小姑娘,當真不容小覷。若魏將軍真是對她動情,那麼由她做這個將軍夫人,於平他服氣!
堂堂魏家軍的主母,自然不能是尋常的閨閣女子。
“給你五天時間,五天後,不管怎樣我都帶你回京。”於平抱拳,“我就駐在城外半風坡,如果姑娘有事,可遣人過來。這幾天,還望姑娘保重。”
俞眉遠不點頭也不搖頭,只問:“於副將帶了多少人馬?”
“不多,三十來人。”於平回道。
俞眉遠失笑,魏眠曦竟然派了三十多人來找她?
他到底想在她這裡找什麼?
“據我所知,魏家軍有一批人馬在離這裡不遠的赤潼關駐守,如果此間大災,於副將可有辦法調請他們前來救災?”她又問。
上輩子的這時候,魏眠曦人應該就在赤潼關,所以大災降臨時,魏軍是最早趕到此的一支軍隊,這輩子不知為何他留在了京里。
他重生而回,明知這事遲早要發生,難道不想再救了?
若是這樣,這個男人……
俞眉遠覺得心裡發寒。
於平被問得一愣,她想的事情聽起來好遙遠,卻又合乎情理。
“要調拔兵馬需要將軍令旗,我沒有這個權力。”於平搖頭。
魏家軍是私兵,名義上屬於朝廷,實際卻只認一個人——魏眠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