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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錚在她身後又叫了她兩句,她只作沒聽到。

    心,還是有些疼的,酸酸澀澀,不知何起,也不知其蹤。俞眉遠情不自禁用手捂了左胸,邁步而去。

    ……

    俞眉遠的身影轉眼消失於殿門前,昭煜殿沉寂下來,一如她沒來之前的寧靜。

    不過這沉默只持續了一會,長寧就跳腳了。

    “二皇兄,你怎麼能那麼說?她很擔心你!你讓我把她叫來,現在又把人給氣跑?我以後都不幫你了!”長寧衝著他的背影吼起,“你明明很喜歡她,為何就是不肯承認?就算你得了病又如何,有她陪著你不好嗎?”

    霍錚隨著俞眉遠走到了殿門口才停了腳步,只是怔怔看著空空的殿門。

    長寧的聲音落地許久,久到她以為他成了石頭,他才轉過身。

    “長寧,你知道什麼?”他的溫柔不再,換作冰冷的嘲諷,嘲她也嘲自己。

    長寧一愣,她沒見過這樣的霍錚,絕望悲哀,不復少年明朗。

    霍錚朝長寧行去,逆著門口的光,面容之上只有陰影。  

    他的話說得慢,每走一步,才吐兩個字。

    “是,你沒說錯,我喜歡她。豈止是喜歡,我很愛她。”霍錚說著,每說一句話,他眼裡的平靜就少一分,直至染上濃烈的欲/望,“我很想她陪著我,我想娶她,我想帶她回雲谷,我想她陪我天地共騁,我有太多關於她的想法,想到我要發瘋。”

    “那……那你……為什麼……”長寧囁嚅著唇,被他嚇得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可我什麼都不能做,甚至連一句‘喜歡’都不能告訴她。你以為我想嗎?”霍錚笑了笑,清俊的容顏卻布滿陰霾,“你要我用一刻光陰的歡愉,換她後半世的悽苦嗎?長寧,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她和我在一起,就要眼睜睜看我為毒所苦,卻束手無策!來日我死了,她要守多久的寡?她才十五歲,和你一樣。”

    以俞眉遠的脾性,若要她眼睜睜看著摯愛之人受盡折磨卻無能為力,那怕是比要她的命還痛吧?

    “死……怎麼會?你不是在雲谷治病治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死?”長寧慌亂地抓住他的衣袍,眼眶一紅,“二皇兄,你別騙我。”  

    “二皇兄的病,無藥可醫。”霍錚緩緩蹲到她身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長寧,你要明白,這世上許多事,不是只靠愛就能圓滿的,我和阿遠是這樣,你和左尚棠也一樣。這一步,我踏不出,也不會讓她踏出。”

    長寧似懂非懂,眼裡的淚水卻沒有停歇地流下,無聲。

    “你乖。我告訴你這事,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今日所行之事,別再讓我為難。我想見她一面已經極為不易,所以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堅持之上。”霍錚伸手拭過她的臉頰,擦去她的淚水,“別哭了,記著我說過的話,這些事,你別和她說,一個字都不要,否則……二皇兄會恨你的。”

    長寧拼命點頭,卻哽咽地說不出話,一開口就打嗝。

    “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晚上母后又要怪我欺負你。”霍錚長吁口氣,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長要抹抹眼,吸著鼻子跟在他身後,往殿外走去。

    因為他毒發的關係,盛夏大暑天,昭煜殿上也沒放冰,更無半點消暑的東西,倒比外頭還要悶上三分。一出殿門,有風襲來,倒吹得人精神一醒。  

    走了幾步路,霍錚才行到殿前庭院裡,便看到有人站在十步開外的樹下,正滿臉彆扭地看著他。

    “阿遠?”霍錚既喜且驚。

    她不是負氣走了嗎?

    ……

    俞眉遠心裡倒也談不上生氣,只是有些悶悶的疼,不痛快極了。

    她是走了,只是才出昭煜殿的門,就已經滿腦袋都是霍錚的病容了,根本想不起剛才霍錚說了什麼話讓她不自在。

    越往外走,她就越後悔。一想起他已經病了三天,她還只顧著自己的想法,強求他向自己交代,俞眉遠這心裡頭,就全是懊惱。

    好端端的,她和他吵個什麼鬼?

    如此想著,她在宮門處遇到了提著食盒回來的七順,食盒裡裝著霍錚的藥,她便接下了七順這活計,折回去給他送藥。

    才走到樹蔭下,她就瞧見霍錚從殿裡出來,因剛剛和他吵過,她也有些彆扭,就停住了腳步,暗暗想要找個什麼樣的藉口來解釋自己沒有離開。

    霍錚見到她,笑著快步走到她面前。

    “阿遠,你沒回去?”  

    俞眉遠見了他的笑,就更彆扭了,總覺得自己的心思被他一眼看到底。她別開臉,索性拎著食盒徑直往殿裡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你的藥。七順送過來的時候正好想起有東西忘了拿,所以央我給你送來。你快點進來喝藥。”

    霍錚狐疑地一皺眉,隨即揚唇笑了。不管怎樣,她不生氣就行了。

    “噗。”長寧沒忍住,立刻就用手捂了唇,臉上尤掛著淚,眼珠卻又精靈了。她朝霍錚揮揮手,便不跟他們回殿,吐吐舌自己朝宮外走去,不去影響這兩人。

    霍錚老實地跟俞眉遠回了昭煜殿。

    俞眉遠尋了最近的桌子放下食盒,從裡頭取出煎藥的陶罐與瓷碗。陶罐還燙著,她便用食盒裡邊的布包了陶罐柄,微傾罐身,把裡頭的藥仔細倒出。

    一時間,濃濃的藥味瀰漫了整個昭煜殿。

    霍錚目不轉睛地看她做這些事,碗中升騰起的白霧氤氳著她的面容,叫她前所未有的溫柔起來,那溫柔貼著他的心,包裹著他一切的感知。

    他這一生能得此溫柔,便是片刻,也已知足。

    “看什麼看。”俞眉遠抬眸橫了他一眼,語氣蠻橫。  

    “謝謝你。”霍錚只覺得她眼波中流轉的嬌色勝過世間種種媚骨。

    “謝什麼?我又不是幫你,幫的是七順而已。”她嘴硬,死不承認。

    手抖了抖,藥罐口的紗布里再流不出半滴藥汁來,她才彎腰將罐子放回地上的食盒裡,再抬頭時,她就看到霍錚正伸手要拿藥碗。

    “啪——”她不客氣地打開了他的手。

    霍錚愣住。

    “燙。”她用手背探了探碗,沒好氣地開口。

    “哦……”他恍然大悟,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好笑地看她。

    俞眉遠扭開了臉。

    長順恰在此時從殿外進來,滿身是汗地走到兩人面前:“殿下,四姑娘,蜜果取來了。”

    他說著將手裡捧著的蜜果擱到桌上。

    “拿這做什麼?我服藥不需要這些。”霍錚不解。這藥他喝了二十幾年,從來就沒有用甜食壓苦的習慣。  

    “四姑娘讓我拿來的……”長順話沒說完就被俞眉遠打斷。

    “是我想吃,不成嗎?”她拈了顆蜜果扔進口中,瞪了一眼長順。

    “……”長順住嘴,俞家四姑娘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有點高,他不敢接話。

    “成,我這裡的東西隨便你吃,別把你的牙甜壞就行。”她的臉有些紅,霍錚看穿一切,卻不揭穿,伸手觸了觸碗,發現已經溫去後便端了碗仰頭如喝酒般,一飲而盡。

    這輩子他喝過的藥,就沒哪碗像今天這碗藥,竟然是甜的……

    放下碗,他眼前就是她遞來的蜜果。

    纖長的指尖拈著嫣紅的果,煞是動人。

    俞眉遠也不說話,只是歪著頭看他,霍錚接下了果子,含入口中。

    更甜了……甜到讓他捨不得放手。

    “這藥不苦嗎?我最討厭苦了。”  

    “我知道,你一定要拿蜜餞壓味道,還一定要人三哄四騙才肯喝藥。”

    “你怎麼知道?”

    “猜的。”他是“曇歡”,怎能不知她的習性?

    “你厲害!”她坐到他旁邊椅上。

    “出去拆招吧?”

    “不去,在毓秀宮習了三天舞,我要散架了,只想歇著。”

    霍錚見她不以為意地模樣,便知她的心思。她哪是想要歇著?藉口一大堆,無非是替他著想罷了。

    “那好,你就歇歇,我們說話。”他順著她的意說道

    先前的不虞,煙消雲散,誰都沒再提起。

    ……

    夜幕初降,俞眉遠方離了昭煜殿。

    她前腳才走沒多久,左尚棠後腳就至。

    “殿下,你要回雲谷了。”他一改先前嘻笑怒罵的模樣,站在庭院裡正色對霍錚道。  

    “不行。”霍錚果斷搖頭,沒有商量的餘地,“這裡事情沒有了結,我不能回去。”

    “你的毒已經發作了,先生交代過,一旦你毒發就必須馬上回雲谷。”左尚棠急道,“而且你用了那麼重的藥把毒壓下去,你知不知道後果?”

    “這事我自有分寸。給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之後我就回雲谷。”霍錚手握了握拳,隨即鬆開。

    一個月,應該夠了。

    第110章 影子

    天一日熱過一日,在這季節里練舞是件十分辛苦的事,可毓秀宮的姑娘都沒鬆懈過。俞眉遠摻在這群姑娘之中,格格不入。每天她都只有早上半天乖乖和眾人一起上課練習,到了下午就不見蹤跡。

    長寧雖然想了辦法把她召到了自己寢宮裡,美其名曰要她陪練舞,然而俞眉遠的名字到底是掛在了二十個祭舞者之下,若太出格了怕要讓人憤懣,因而也有半天時間。

    但就算如此,毓秀宮的人也早已暗生不滿。她們的不滿倒不是因為俞眉遠占了名額卻沒好生練過一天的舞,而是因為怕俞眉遠和皇家攀上關係,拿了些別人得不到的消息,能在選拔里占到上風。畢竟在初拔里,俞眉遠獨占鰲頭,大出風頭,以她那吊兒郎當的習舞態度,要不是有人幫忙,焉能取得頭名?  

    誰也不信。

    為免再被她搶占先機,毓秀宮裡的姑娘們心思也漸活絡,都是名門之秀,誰家在宮裡能沒幾個關係的?因而這些日子來,諸女都各找門路,往後宮裡打探關於祭舞的消息。柳尚儀與李司樂見這些人都將心思放在歪門邪道上,大發雷霆,狠狠發作了一頓,才讓眾人打消了心思。只是俞眉遠仍舊我行我素,倒讓李司樂十分不待見她,常尋故罰她。

    比如今晨的弓術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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