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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不肯回宮。”站在書案對面的錦衣男人躬身稟事,說話間有些猶豫,似在斟酌用詞。

    “你說什麼?”惠文帝驀地睜眼,目光冰冷。

    太子通敵叛國之事早就傳到他耳中,密匣中所收之物赫然是霍汶與薩烏二王子暗中所傳之信,他本就壓著不放,只派人去西北暗查此事,探子回報確有可能,他方令人傳旨先命霍汶回京,不料兩個月過去,霍汶竟抗旨不從,執意留在西北大營。

    想起密匣中所藏之物,惠文帝的臉色越發沉冷。莫非霍汶真有反意?這兩年來因為他待張淑妃、霍簡越發親厚,也越來越看中霍簡,再加上張家扶持,魏家輔佐,霍簡聲名早已超過霍汶。霍汶那孩子心思沉,很難叫人看透他的想法,難道已因此對他這父親心生齟齪?覺得他有易儲之心?

    要知生在帝王之家,弒父纂位之事並不在少數。

    若是這樣……

    惠文帝倏地握緊手中盤玩的玉石。

    “太子殿下不願回宮,亦不同意將皇權交給黃將軍,不過他承認自己確與薩烏二王子有所接觸,不過為的是西北戰事。殿下還請皇上相信他,再給他一個月時間,他便能扭轉西北戰局。”

    “砰——”

    玉石被砸到這人腳邊,碎作兩塊。

    “朕已經給他很多時間了,還不夠嗎?朕再給他時間,那誰給朕時間?張軼已經帶著人逼到朕面前,要朕給曹家一個交代!這事朕已經壓了兩個月!”

    想起今天秘審曹家庶子時張軼說的話,他就火冒三太。

    什麼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便是太子也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那張軼是越來越囂張,言語間竟還暗指他早就拿到通敵叛國的證據卻遲遲不問罪,顯有包庇之意!

    這是存心要叫他廢太子。

    這兩年,張家的野心被他寵得越來越大!

    近日朝中廢太子的聲音越發大了,也就太子太傅江家尚一力支持霍汶,只是若通敵之事坐事,只怕是他這個皇帝老子都救不了他!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一手毀了崔家!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求見!”緊閉的書房外傳來廣勝的聲音。

    惠文帝回神,朝面前那人使了眼色,那人便一頜首,迅速從窗中離去。

    “進來吧。”惠文帝這才開口。

    房門被人打開,崔元梅帶著湯望琴站在屋外,正欲行禮,惠文帝早已先行一步到了門前將她拉進。

    “你怎麼來了?”他收了滿臉陰沉,溫言道。

    書房這地方,她向來是不願意來的,今日也不知是為何而來?莫非是為了霍汶?

    心念一閃而過,他不顯於臉上。

    這兩月他與她關係已緩和許多,雖然加不到從前如膠似漆的時候,但能平靜聊些話,還能抱抱她,已是不容易了。他真不想叫她再因別的事與他生分。

    “天氣漸熱,京中乾燥,近日臣妾又聞朝上諸多煩心事,恐皇上火旺傷身,故命小廚房燉了清熱滋陰的枇杷露給皇上送來,望皇上龍體安康。”崔元梅一邊說著,一邊進屋。

    惠文帝望了她一眼。他不喜歡她這樣說話,端莊得體無可指摘的態度與言語,像這後宮大部分妃嬪,小心翼翼地待他。這不是他的崔元梅,這只是大安朝的皇后。

    “你費心了。”他坐回椅上,看著崔元梅從湯姑姑手裡接過燉盅,將橙色枇杷露倒進杯盞,再親自送到他手中。

    這樣示好的作派,崔元梅很少有。

    她這是來打探他對霍汶之事的態度?

    惠文帝難免猜測。

    崔元梅只是淡淡地服侍他喝枇杷露,卻沒再開口。

    “元梅,你不問問朕關於汶兒的事?”到底惠文帝忍不住先問出聲。

    “皇上自有皇上的主意,後宮不可干政,今日過來,臣妾只是為了這盅枇杷露。”崔元梅徐徐說著。

    服侍惠文帝用了一盞露,她又將燉盅蓋好,留在桌上,告辭離去。

    再無二話。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都不理我?一聽虐就要跑你們這些小妖精……T.T

    第169章 弒君·相殺

    兆京越來越悶熱,天空一絲雲朵都沒有,如此一來便讓人深切體會出在宮裡的好來。俞眉遠是帝後兩人都疼寵的兒媳,尚宮局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窖藏的冰塊早早被送到昭煜殿裡。不過她如今怕冷,並不愛用冰,故也只留了一點。

    大殿裡所有的窗子都敞著,院中的風徐入,她坐在書案前提筆寫信。

    筆尖醮了墨,落筆卻不知要寫什麼。

    離上次長寧告她太子之事,已又過了數日,時局卻更加緊迫,即便她整日呆在昭煜宮裡,外頭的事也已傳進她耳中。如今後宮和朝廷都繃著弦,這弦抓在惠文帝手中,只要他一發話,這弦便斷,但他卻遲遲不肯作聲。

    聽說今日早朝時首輔張軼已帶著幾個重臣跪在乾華殿外,已明言太子有罪,要皇帝降旨將太子從西北調回。殿上眾目睽睽,只太子太傅江北翔一人為其說話,只道儲君乃國之根本,未有確切證據之時,切不能妄下斷論。

    朝廷里眾說紛耘,各站各營,一時間儲君之爭逼到風頭浪尖。

    這一次顯然五皇子霍簡有備而來,與上一世她的記憶出了偏差。離五皇子與霍汶爭皇位,原還有五年之久,然而如今有了魏眠曦,若這五年起了變數,她與霍錚當如何應對?

    墨汁滴下,在紙上綻開,她不知該報平安,還是該如實告訴霍錚京中的動盪。

    魏眠曦將妹妹嫁給霍簡,顯然已是歸附霍簡,他比她更了解上輩子朝廷爭鬥,若是未雨綢繆,改變上輩子的軌跡,那麼……也許他們不會等到五年之久。

    還有,那被皇帝死死壓下的木匣中,裝的到底是何物?

    真是太子通敵叛國,密謀造反的證據?

    她不相信。

    這兩年太子辦差頻頻出錯,聲威大降,惠文帝派他去西北,是存著讓他立功的心思,他既有此心,霍汶定然明白皇帝並沒動廢太子之意,那他何必多此一舉?

    可密匣沒打開過,裡面東西會被人調換,除非……整個匣子被人換過。

    俞眉遠被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驚到。

    密匣一直在他們手中不曾外露,除了白雪嶺上那場蟲蟻之戰……

    魏眠曦也在!

    ……

    崔元梅已經連續給惠文帝送了數日的湯水,今日她又帶湯望琴去探望惠文帝。

    只是這次,她沒能進惠文帝的書房。

    才踏到玄天閣外,隔得老遠,崔元梅就聽到書房裡傳出的喝斥聲與重物被掃落的砰砰動靜。書房的門緊閉,院裡跪了幾個臣子,都是來替張軼說話的。

    “皇上,張大人還在玄天閣外跪著,正午太陽毒辣,張大人又已上了年紀,恐他吃不消……”

    “朕沒逼他跪,是他自己要跪!”惠文帝的喝聲透過屋門傳出,“他要跪就讓他跪著吧。”

    崔元梅已經許多年沒見過他在其它地方發這麼大的火了。

    “娘娘,你看今天這情況……”服侍惠文帝多年的廣勝一見她便悄然跑到她身邊,躬身道。

    “行了,我知道。”崔元梅擺擺手,“這食盒裡有雪梨銀耳,你替我交給皇上吧。”

    她說著命湯望琴將食盒遞給廣勝。

    廣勝忙恭敬接下。

    崔元梅不再多言,轉身便離。踏出院門之時,身後緊閉的門卻忽然開了。

    “滾回去告訴張軼,三日之內朕必查清此事,給他們一個交代!”

    三日?

    崔元梅腳步一頓,寡淡的表情里起了絲變化。

    ……

    落地的膽瓶前站了個宮裝的麗人,薄袍之下只有主腰並一條石榴紅裙,長發披背,婀娜妖嬈。

    “已經找人告訴皇后了?”她拿著花剪修去薔薇的枝條,再將花一枝枝□□膽瓶。

    青蔥似的指尖是嫣紅的豆蔻,與枝頭的薔薇一般鮮艷。

    “稟淑妃娘娘,已經告訴她了。”身後,有人回話,“找的是以前崔家的舊部,如今混進後宮在明霞殿當差的蔡志遠。”

    “蔡志遠?就是那個一心想為崔路鵬報仇的小子?”張淑妃將花剪一扔,回過身來。

    “正是。蔡志遠在宮裡藏了這些年,極得皇后信任。由他去說,皇后定然不疑有他。”

    “呵……辦得不錯。”張淑妃誇了一句,緩步走到榻前。

    她輕輕坐到榻上,彎腰撫過床頭並放的兩個枕頭。

    “皇上好久沒來這裡了,不知這回願意陪我多久。”

    “每次他與崔元梅吵架,都要到我這裡讓我陪他喝酒……”

    “天又熱了,皇上怕熱,殿裡的冰塊太少,明日叫人再送點過來……”

    ……

    “我也知道,你嫁進天家,如今又是一國之母,崔家之事再與你無關。你替他育有兩子一女,其中一個又是當今太子,你夾在崔家與他之間必左右為難,故我想替將軍報仇也從未求過你。但是元梅,如今朝臣步步緊逼,張家權勢漸大,五皇子隱有取代之勢,霍錚太子之位不保。難道你什麼都不想做嗎?”

    尖細的聲音在偌大的坤安殿中響,顯得尤為冰冷。

    崔元梅站在窗前深默地看這個兒時夥伴。窗外的月色清冽,屋裡燭火暖黃,把蔡志遠的臉照得時冷時熱,像陰陽交界的混沌。他是她父親收養的孤兒,年紀還比她小兩歲,自小與她青梅竹馬般長大。她待他如幼弟,後來卻聽說在她出嫁那晚,他一個人喝光了十壇烈酒,酩酊大醉,從此他不再叫她名姓,只喚她“梅姐”。

    崔家覆滅,舊部四散,只有他鐵了心要報仇,隱姓埋名進了宮,心甘情願做了太監。

    轉眼……已是十多年,他們都老了。

    昔日眉目堅毅的少年,成了宮裡的小蔡公公。

    “仇,我可以一個人報,但你真的不在乎霍汶的太子之位嗎?他若失了太子之位會是怎樣下場,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三日之內要對朝臣和天下作出交代,你可知他手中握著曹家搜集回來的證據,若真與太子有關,便百口莫辯。皇帝……可是連廢太子的詔書都已擬好……”

    “夠了!”崔元梅一聲厲喝,打斷了蔡志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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