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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他又將自己換下的那身粗布衣裳疊好,放在了床榻正中。

    魏眠曦滿意了。

    仿佛這樣,便又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相依相偎。

    這個夢太美,只可惜醒得太快。

    回憶越溫柔甜暖,恨便越蝕骨。

    不曾嘗過那些幸福便罷,一旦嘗了,他方知這世上有些東西,會比歡喜膏更讓他上癮。

    從前是求不得,如今卻是不得不求。

    因為放不了。

    ……

    陪霍錚見完福家村村長,兩人一起道了謝,又與村長說明情況和打算,俞眉遠才和他去了懸崖前的機關處。

    懸壁上的機關是個懸下的木製吊籃,由數根粗繩穩穩吊著,輪軸設在崖頂,由徐蘇琰控制著。

    俞眉遠已將濕衣換過,身上是套半舊的青布衣裙,長發濕著散落,她身上帶的漂亮首飾都送給村裡的姑娘,手裡只剩兩隻粗簪,綰不起發。霍錚看她綰了半天,髮髻仍是半散,便從胸前摸出樣東西。

    “別動,我幫你。”霍錚用手扶牢了她的髮髻。  

    俞眉遠察覺到發間有一物穿過,將頭髮固定在了腦後,她有些驚奇,伸手去摸。

    “青龍簪?”她一摸就摸出來。

    青龍繞鳳夫妻簪其中之一,她送“曇歡”的男簪青龍。

    “借你用用,上去了要還我的。”霍錚攏攏她鬢邊的發。

    “這分明是我的,不還。”俞眉遠理好發,走到吊籃邊,要往裡邁進。

    “你既送給我,就是我的,要不回去。”霍錚說著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她不解轉頭。

    “崖間風大,冷。”霍錚將掛在籃沿上的一件斗篷取來抖開,披到她身上。

    斗篷的系帶在他手指間打成輕巧的結,他的手又繞到她腦後,拔出她的發後才將兜帽戴到她頭上,最後把整件斗篷拍順。

    她低頭看去,斗篷很長,下擺拖到地面,兜帽也寬,並不是女子的斗篷,應該是他下來時披在身上的。

    “你倒熟練。”她取笑他。這分明是從前曇歡服侍她時的習慣。  

    “是啊,服侍你服侍慣了,四姑娘可還滿意”他捏捏嗓子,裝出女子腔調。

    “不滿意。”她揚聲嗔了句,雙手撐著吊籃的護壁,輕巧跳進了籃里,“你呢?你不冷嗎?”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霍錚的臉好像更加蒼白了。

    “我有別的取暖法子。”他跟著跳進籃中,笑道。

    “什麼法子?”俞眉遠站在籃中,好奇地四下看著,沒注意到霍錚的壞笑。

    霍錚朝天空放了枚紅色明彈,不多時天上就傳來一陣哨響,繩子被繃緊,吊籃震了震,緩緩朝上升起。

    “我們上去了,他們呢?”俞眉遠忽看到遠遠走來的魏眠曦與鄧維

    “吊籃只能承載二人重量,我們先上去,再放下來接他們。”霍錚看到魏眠曦望來的目光,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站進來些,外面危險。”

    俞眉遠靠到了貼著山壁的那一側,吊籃上升得非常緩慢,崖下風景漸漸遙遠,魏眠曦也如融於水間的一點墨漬,慢慢地消失去眼前。視野變得寬闊,遠山流雲,長空飛鳥,畫一般的景致,她此生未見。  

    崖間的風果然冷冽。

    “阿遠,冷嗎?”

    到了半山腰,他問她。

    “不冷。”俞眉遠有霍錚的斗篷擋風,竟還覺得有些熱。

    “我冷。”他笑嘻嘻,“把你借我,抱著取暖罷。”

    “無賴!”她一聲輕呼。

    “乖,別動,再動這籃子可要不穩。”霍錚伸手從背後圈住她,聲音里多了絲喑啞。

    “霍錚!”俞眉遠臉色緋紅。

    自從揭了他那幾層紙後,這人怎麼一天比一天無賴了

    “阿遠,這幾天……我好想你。”他忽垂頭,唇落於她發間。

    想到入魔,再也不是從前的霍錚。

    滿手鮮血,因她執戈。

    “……”她心一跳,抿了唇,不作聲。  

    她也想他,思念入骨。若他不來,就算要她花一輩子的時間,她也要走出這座山,重歸塵俗尋他。

    ……

    “將軍,你在懸崖下的這幾日,晉王……把潛龍寨給破了。”鄧維看著漸漸上升的吊籃,在魏眠曦耳邊輕聲交代起最近發生的事。

    “哦?”魏眠曦並不意外,目光只隨著俞眉遠而去。

    “單槍匹馬,殺了潛龍寨三十七個人,都是我們的人。”鄧維想起那日他被楊如心死拉活拽回來時的情形,仍舊心有餘悸。

    霍錚一身白衣為血染遍,臉色蒼白如雪,眼神卻似利刃,鬼魅般可怕。

    “俞眉婷呢?”魏眠曦冷冷盯了他一眼。

    “婷姑娘沒事,如今也隱在崖上等你。”鄧維回道。

    “上去後,你替我傳令給她。”魏眠曦露了絲笑,“殺了霍錚,不計一切代價。”

    不管是為了上輩子的死,還是這輩子的奪妻之恨,他都要殺了霍錚。  

    第148章 阿遠,我愛你

    還沒到懸崖頂上,俞眉遠就睡著了。

    她站著,靠在霍錚懷裡,頭歪在他胸前,倦得睡去。在刑洞那裡守了七天,魏眠曦鬧得她也不得安生,如今見著霍錚,又能回來,她心事全去,心情鬆快,倦意如海浪湧來。

    迷迷糊糊地睡著,有霍錚在身邊,她很安心。吊籃不知何時到達山頂,她也沒醒,依稀間有人將她攔腰抱起走向某處。沒多久她就到了很安靜的地方,那人將她輕輕放下。身下的軟榻躺起來很舒服,四周有些熟悉的玉蘭香,她閉著眼滾了滾,滿意極了。

    “呵……”霍錚低聲笑了。

    腦後的髮髻硌得慌,她躺得不舒服,他像她肚裡的蟲子,比她更快一步抽去她髻間髮簪,拔散她的發,叫得她躺得更愜意些。她正睡得朦朧,他又蓋了張被子到她身上,掖好被角後坐到她身邊,伸手以指撫過她臉頰,最後停在她唇間。

    她睡得正好,不為他所動,只將唇一抿,差一點兒咬到他的手指。

    霍錚手縮得飛快,心也跳得飛快。

    總感覺,像在做壞事。  

    一件他期待了很久的壞事。

    ……

    俞眉遠做了個夢。

    夢到旁邊坐的人忽然躺到她身邊,用手撐起頭,側倚著身體望她。

    他的目光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她心慌。她不自在極了,就想醒來,可那人側倚的身體卻倒下來,壓住了她的被角,不讓她離開。

    她想扭開頭,那人卻又伸手撫住她的臉頰,將頭輕輕地靠過來……

    心猛地一撞,她睜眼。

    眼前確實有張放大的臉,不過不是她心裡想的那人。

    “怎麼是你?”俞眉遠看到青嬈,下意識開口。

    青嬈正兩眼含著淚看她,聽了這話,不由一愣,接著淚如雨下。

    “姑娘你掉下懸崖一個月多,我都急瘋了,好不容易見著你回來,怎麼一開口你就嫌棄我?”

    “不是,我沒……”俞眉遠撫額而起,忙拍了青嬈的背一邊安撫,一邊四望。  

    這是她的馬車,四周熟悉的陳設和青嬈的存在都叫她安心。不過短短一個月,卻像熬了半輩子,她想死他們了。

    “不是我,還會是誰陪著姑娘?”青嬈收住淚,忽然問她。

    俞眉遠低聲咳了咳,不作聲。

    “你是不是以為……是晉王殿下?”青嬈抹掉眼淚,倒了水塞進她手裡時又道。

    “青嬈!”俞眉遠虎了臉。

    “姑娘你臉好紅。”青嬈湊近了看她,“其實是殿下把你抱上馬車的,也是他親自照顧你的,都沒讓我插手。我就納悶,你說殿下一個外人,怎麼對咱們馬車裡的東西還有姑娘的習慣這麼熟悉?姑娘你知道為啥嗎?”

    “咳。”俞眉遠被茶水嗆到。

    青嬈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雲谷霍引、晉王霍錚就是從前她最崇拜的曇歡,要是她知道了,恐怕得嚇傻。

    “對了,姑娘頭上的傷可還疼?殿下向楊姐姐要了藥膏,已經替你抹了,說是散淤祛疤。”青嬈又自顧自說著。  

    俞眉遠拔開劉海,摸摸額邊的傷,傷疤上果然有一層粘膩的藥體。

    他看到這疤了?挺丑的吧?

    她有些介意了。

    ……

    青嬈服侍她洗漱更衣妥當,俞眉遠這才下馬車。

    馬車仍停留在老地方,但四周的鏢車和大隊人馬已經不在了,只剩下錢老六與吳涯兩人在附近忙前忙後。魏眠曦他們也不在營地附近。

    錢老六與吳涯看到她極其高興,扔下手上的事忙跑來問候。一通閒扯過後,俞眉遠問起鏢銀的事來,錢老六和吳涯兩人就一搭一和地說了。

    原來那日她所破的正是營地外圍詭霧陣法的陣眼,只是這陣眼為雙重陷阱,除了陣眼附近有傀儡人守陣之外,此陣又設在了懸岩之上,只消法陣一破,懸岩就會碎裂,在岩上之人便會隨之跌落懸崖,因而俞眉遠雖破了霧陣,卻著了這陷阱的道。

    她和魏眠曦跌落懸崖後,魏眠曦的親隨鄧維見勢不妙便立刻下山,找了最近的駐軍帶了一隊人馬上來,可惜懸崖太高又無路可下,眾人只在崖壁上尋到一處廢舊的機關。霍錚便與鄧維商量,換萬花門的玄松帶領鏢隊,再由鄧維派遣一隊人護送著,將鏢銀送往赤潼關,而駱少白則快馬加鞭,與向觀柔連夜趕往斷脈山去尋徐蘇琰前來幫忙,而霍錚自己則留在白雪嶺上。  

    徐蘇琰約在半個月前到達白雪嶺,著手修復崖上機關,終在昨日將機關修復。

    “我的個乖乖哪,四姑娘你是沒看到,晉王殿下眼睜睜瞧著你和魏將軍落下懸崖時的情形,那叫一個痛心疾首!痛不欲生!”吳涯一說完,錢老六立刻補上,他眼一皺嘴一沉,捂著胸露出痛苦表情。

    “不止如此,殿下查到在我們營地附近搞鬼設陣的人藏在潛龍寨里,就單槍匹馬去了潛龍寨,獨挑數十好手!”吳涯也跟著道,“聽說……殿下殺了三十七人,大破潛龍寨,浴血而歸。”

    “嘖嘖嘖……看不出來,雲谷霍引,晉王霍錚,竟這等狠辣……”錢老六稱奇不已。

    俞眉遠正聽得皺眉,忽聽到身邊喚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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