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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誰呀?”二姨娘特別溫和。
“我。”小玉憨笑,“二爺不和我好。”
“……”二姨娘維持不住溫和,狠狠剜她一眼。
“噗。”林嫂沒忍住,小笑一聲,忙用手捂住嘴。
“那有沒哪個姐姐總喜歡纏著二爺玩?”二姨娘耐下性子問。
“不知道。她們不讓我進屋。”小玉似乎被嚇到,怯怯低了頭。
二姨娘深吸兩口氣,從小几的茶盤上抓了把果子塞進她手裡,仍笑道:“好孩子,別害怕。這些賞你吃。二爺屋裡的事你多長點心看著,哪個姐姐和二爺特別好,你幫我記下來告訴我,我給你們都漲月錢,好嗎?”
小玉早就往嘴裡塞了把果子,腮幫子鼓起,聞言只是“嗯嗯”幾聲。
二姨娘見她實在蠢,也不與她多說,只道:“你先去外面候著,我有些東西,你悄悄帶回浩文居給二爺。”
“是。”小玉聞言便退了出去,安分站在了簾外。
二姨娘悄悄嘆口氣。要給自己兒子送點東西,還得避著人。
好不容易她才有了一個兒子,本想著藉此安身立命,誰知十月懷胎生的孩子子才滿月就被抱離她身邊,他們只說姨娘不得教養兒子,俞章華就被送到了惠夫人身邊,她這個親生母親每要探視還得先通稟一番。她戰戰兢兢,只怕當家主母有個歹心,章華就不保,好在沒幾年章華就被帶出外院,雖與她離得更遠,要見一面更難,但到底遠離後宅陰私。
只不過……兒子在那邊生活了幾年,與那位越發親厚,倒與她這親母生份起來,像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似的。
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那位面上慈悲,心思厲害,幾個庶子庶女都在她手裡捏得緊緊,她的章華……唉。
“二姨娘,你怎麼用這麼蠢鈍的人?”林嫂看著小玉背影問道。
“笨的人才好用,心裡沒算計,有一是一,不會糊弄。我也少操點心。”二姨娘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頭有些疼。
林嫂似懂非懂,又想起今天自己的目的,忙又起身。
“你且坐著,那事難辦,非我能力所及。”二姨娘知道她意思,皺了眉擺手讓她坐下。
林嫂便從袖裡摸出包銀子,遞到她手上。
二姨娘掂掂銀子,露了絲笑,伸了三個指頭到她眼前。
“你們若真心求我,就拿這個數來。我便替你們籌劃此事。”
三百兩!
林嫂神色微變,一個丫頭三百兩,這不是獅子大開口麼?
“這是擔風險的事,少一個子兒我都不干。你可以實話回了你們老爺。”二姨娘將手裡那包銀子扔回去。
“二姨娘,你若果真有辦法,銀子不是問題。”林嫂想起出門前自家男人說的話,咬咬牙先應承了,“不過還請姨娘先給個法子,我好回了老爺去。”
“簡單呀。在園子裡要不得,攆出去了不就任憑二老爺搓磨?置個私宅收成外室,多自在快活。不過這事可瞞著你家夫人,尤其別讓她知道我出的主意,我可吃不消她那脾氣。”
錢寶兒那沷辣貨要是發起飆來,房子都能給拆了。
“攆出園子?”
“想辦法尋個錯處,把她攆出去。辦事的人我都給你想好了,喏,就外頭那個小玉。”二姨娘朝外頭呶呶嘴。
“她?她這麼笨,要是讓人知道了……”
笨?笨才好!容易招人信,還好騙,她又是生面孔,有了事也賴不到她們頭上。
二姨娘心裡盤算著,眼去閉了,她懶得再解釋。
“這事你就別理了,只管送銀子來。”
“是是,那我先去回二老爺。”林嫂得了準話兒,喜滋滋去了。
……
轉眼又是數日,天氣轉冷。
前兩天廚房用糯米做糰子,裡頭裹著豆沙或蓮蓉餡兒,外頭撒了糖粉,捏成兔兒形狀,拿來討好俞眉遠。俞眉遠愛得不行,多吃了幾個。豈料糯米難消化,天氣又冷了,她一不注意就受涼積食,因而在床上窩了兩天,只飲清粥加消滯的山楂飲,整個人都懨懨的。
這日她身體好轉些,便再呆不住,帶著金歌出了門去尋於兮薇。
沒多久,有人來暖意閣找周素馨,只說這月晚了的月錢和姑娘丫頭們的份例已經備好,讓她去庫房領,周素馨便叫了個小丫頭同去了瑜園。榴煙今日休沐,回家去看她老子娘,俞眉遠屋裡便空了下來,只有青嬈一個人在裡頭,正補著俞眉遠頑皮時扯壞的裙子。
裙子fèng好,她又嫌痕跡重,便又在裙裾處繡了圈綠萼梅。最後一朵花繡完,她直起腰,滿意一笑,鳳眼飛如絲,憑添幾許媚態。
“青嬈姐姐。”屋外忽有人高喊。
青嬈起身推窗望去,喊話的是院裡的粗使丫頭,她身邊還站了個陌生丫頭。
“二爺屋裡的小玉說,四姑娘在外院犯了腸絞,嘔了許多,如今歇在陋銘居里。金歌姐姐走不開,讓她來找周媽媽,叫快些送乾淨衣裳過去。”
青嬈忙衝出屋去仔細問小玉。
小玉笨拙,問一句答一句,也說不出什麼來。她心裡更急,俞眉遠這些日確實積食難消,保不定是舊病未去又著了風,讓病加重起來。
因想著屋裡沒人,雖然俞眉遠千叮萬囑了讓她別出院,她還是架不住犯急,就回屋匆匆拿了衣裳,跟著小玉出了院。
……
小玉話少,只管埋頭往前走。
兩人腳步很快,沒多久就到了外院。
外院與後院布局完全不同,都是長長的石板路,院落屋舍也接近,小玉帶著青嬈在某處已經轉了許久。
“怎麼老在這裡繞?”青嬈急了。
“我……我認不出路了。”小玉撓撓頭,腦門上沁出汗。
“你!”青嬈急得揚聲,待要說她,又見她話說不清楚,滿臉不知所措,便消了斥責的念頭。
這外院她在俞府八年,只來過兩次,還是跟著俞眉遠,如今哪裡記得什麼陋銘居位置。她跺跺腳,不等小玉,徑直往前走去,準備尋人問路。
沒走兩步,就前頭院裡出來兩人。
“大公子。”青嬈眼一亮,找到了救星。
出來的正是俞章敏,他後頭還跟了個陌生的男人,穿一身青雲紋白貼里,眉目清秀斯文。
“你是阿遠屋裡的……”俞章敏想不起她的名字。
“奴婢青嬈。”她顧不得禮,自報了身份。
“你們慌慌張張地做什麼?”俞章敏問道。
青嬈很快將來龍去脈一說,俞章敏也皺了眉。
“四妹妹病了?我剛從陋銘居那裡過來,怎麼沒聽說?”他惑道。
“許是後來發生的事?”他身後的人走上前來,淡道。
“有可能。尚兄,少得還要你陪我去趟陋銘居看看情況,稍後我再帶你去見老師。”俞章敏點點頭,邁步行去。
“陋銘居不遠,我也跟你們去看看。若要請醫用藥,我馬上著人去請李太醫。”
“多謝大公子。”
青嬈急步跟上。
尚棠與小玉落在最後。
陋銘居果然不遠,有俞章敏帶著,轉眼就到。
這院子從前是備前族中青年才俊赴京趕考時借住用的,今年還空置著,裡頭安安靜靜,一點聲響都沒有,不像是有人在的模樣。
青嬈心思單純兼之心急如焚,未及多想,到地方就一路小跑越過俞章敏先衝到正房外,將門推開。
“姑娘。”她急喚出聲,可還未看清屋裡景象,眼前忽然黑影一閃,有個人撲了過來。
“好姐姐,想死我了。”yín/穢聲音響起。
“啊——”青嬈尖叫一聲,臉頰邊卻有東西疾掠而過。
尚棠不知何時已躍縱到她身後,反握佩刀,正將刀把朝前,直撞上那人鼻樑。
“唉喲!”那個嚎了一聲,捂了鼻子倒在地上,疼得眼淚鼻涕齊下。
“怎麼回事?”俞章敏大驚,從後頭上來。
青嬈已臉色慘白,知道自己這是又著了別人的計,今日若沒半道遇上俞章敏,她怕是……
如此想著,她背上不禁冷汗遍生。
……
俞眉遠帶著周素馨得信趕到陋銘居時,青嬈正垂頭站在屋裡,聽到她的聲音方抬頭,唇上一圈緊咬的牙印,臉色倒還冷靜。
俞章敏正與尚棠坐在堂上,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和站在堂中的小玉。
小玉還是那副呆傻的模樣,那男人卻捂著臉抖如篩糠。
“哥哥,這怎麼回事?”俞眉遠進屋便問。
她面色沉冷,有些不同以往的乖張戾氣,引得尚棠多看了她兩眼。
“讓他說吧。”俞章敏起身,朝那男人肩頭踹了一腳。他為人正派,最恨這些yín/邪/陰/毒之事。
“小……小人……不不知……冤枉啊……”那男人立時開口求饒。
“快說!”俞眉遠厲喝一聲。
“是是。”那人忙哆嗦著說起來。
他被嚇得言語不清,說了半天才讓俞眉遠聽明白。
這男人原是外院的小廝,不知怎地和裡面的一個大丫頭看對眼,兩人眉來眼去了段時間,昨天那丫頭便約了他今天早上在這裡私會,他原以為是場艷福,不料卻是飛來橫禍。
“墨畫?”俞眉遠聽他說過那丫頭名字,重複一聲,方道,“這墨畫去年報病回家,年初人就沒了。”
那男人聞言面如金紙,抖得更厲害。
俞眉遠冷冷一笑,不再問他,望向小玉。
“事情應該與這丫頭無關。她剛才只是在外面灑掃,遇到個婆子慌張跑來,讓她去你屋裡請人,她就傻傻去了。問她那婆子是誰,她也說不清楚。”
小玉沒開口,尚棠就替她說了,末了還加一句:“她口齒不清,說起話來浪費時間,我就替她說了。”
說著,他似笑非笑看了俞眉遠一眼。
俞眉遠並不理論,只冷著臉思忖。
設局的人先用個死掉的丫頭名字誘騙人,料准就算事敗,他們也不可能領著人滿園子去搜這個丫頭,而後再利用腦袋不靈光的小玉去她屋裡傳話,把青嬈騙了來。
是為了污青嬈名節?